陵山的夏意很浓。
蝉鸣声躁得扶光和满满有些神思不属。
古籍有载。
幽都中元,一年一逢。
死魂可出,生魂禁入。
其间三百年元日。
生魂可窥探。
罪大恶极者亦可伺机而出。
无问代价。
而此时七月十四,子时将至。
满满跟扶光往远处眺。
陵城的颜色是墨色的,不似白日那般有难得的暖意。
俗界四方割据多年。
饶是陵城偏安一隅,百姓的底色到底也是暗的。
“轰隆!”
满满二人侧目,雷鸣隐隐于天边吭声闷响,凌冽的雷鞭自天边扯开巨幕。
风又一阵阵的扯着人的袍子,山林也呼啸得张牙舞爪。
满满和不扶光不由得凛然。
这天地间黑影迷迭,尽是群魔乱舞!
“开了,开了!!!”
听到一声惊叫,原本看着远处低沉黑云的满满和扶光瞬时回首。
而一道缝隙于夜色沉沉里忽明忽暗。
“犹欢,快!幽都只开半个时辰,若是再晚,便只待明朝了!”
叫犹欢的女子直视前方。
门户尚未大开,便隐约可见死魂激荡,争先恐后,欲出幽都。
“师姐走前,我垫后!”犹欢脸上多了些凝重,不过转瞬之间,脑海中做了决定。
“好!你速来!”话音未落,犹畅人已踏月而去,只余周遭蠢蠢欲动的人影绰绰。
“嘶!”
朝师姐追去的犹欢轻呼出声,只觉小腿一痛,瞬间从半空中掉下一截。
还未立稳,两侧肩膀一沉,竟然又掉下来一截。
犹欢险险立于一棵大树上,胸腔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起起伏伏。
眼中还倒映着远处的两个人影,犹欢收起皮笑肉不笑的脸,瞬间起势赶去。
游吟山的肩膀,可不是那么好踩的!
猛地加快速度,犹欢的指尖同时调动起地上的落叶汇聚。
天地同暗间,一条褐色的的叶龙咆哮着,腾身往前面的一男一女攻去。
见两人的脚步被叶龙拦住,犹欢提剑便攻了上去。
“进去可以,要是再敢踩我游吟山的肩膀……”
犹欢踩在叶龙上,面色沉沉地看着满满和扶光:“我就请二位,每年中元都可自由出入幽都。”
这话放得狠,话里话外都是请他们去做鬼。
满满笑了,挑挑眉示意扶光先往幽都魂桥的方位继续赶。
她自己则拔了弯刀横立在眼前,不屑地挑衅犹欢:“凭你的本事,只有我送你做鬼的命。”
对峙不过片刻,是犹欢先放了剑。
因为只是错眼看向师姐犹意的一霎那里,脖颈上就传来满满刀刃的冰凉触感。
“要不你我一起……”满满亲切地像和邻家小妹话家常:“做一双亡命鸳鸯?”
犹欢的脸腾地一下臭了,顾不得脖子上的刀,她狠狠啐了满满一口。
“和你?”犹欢单手叉着腰,脖子都要送到刀口上,声里还全是泼辣:“我捡个二五不着六的汉子都比你强!”
“诶诶诶!”满满急急避开她要往刀口上撞的脖子:“大丰女子,是有些泼辣!”
犹欢眼一瞪,又要开骂。
满满一笑,弯刀收回刀鞘,手还有空掐掐犹欢的脸:“你师姐都要进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犹欢回过神来,用剑隔开和满满的距离,逃也似的往幽都魂桥跑过去。
紧赶慢赶,满满都已经擦肩而过时,犹欢还是落了些距离。
远远地只能看见师姐提剑上了魂桥,犹欢兴奋地遥喝一声“彩!”。
可惜喉咙才发出声,却又硬生生被眼前的一幕掐断。
只见满满和扶光故技重施,趁师姐不备便猛然加速。
随即他二人灵巧地足尖一点,踏着他师姐的肩膀便旋身一扭挤进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犹意被踩懵了。
犹欢瞪大双眼:“……”狗男女!
顾不得追上那两人指摘几句。
犹欢加速冲上前,堪堪与犹畅并立于月凉如水间。
剑一拔,犹意和犹欢正欲凭剑气挥出万夫莫开之势。
魂桥上的死魂却迅速涌向两侧,竟是为她们让出条通道来。
见鬼魂都如此客气,两人的剑自当回鞘。
犹欢有点感动。
原来某种程度上来说,幽都还是好鬼多。
风力有些嚣张,冲击得犹欢和犹畅有些不稳,不自觉地又退回两步。
只来得及相互搀着抓稳当,两人便隐约听到几声吵闹。
“那二人真是,动不动就动手。”
“就是,刚刚都砍过一刀了。”
“对头对头,赶着跟狗子上旬去投胎一样!”
师姐妹对视一眼,犹欢想收回刚刚不切实际的想法。
被风卡着难进又难退。
犹欢到底是没忍住,回头吼了一声:“那是剑!!!”
——
幽都内,满满和扶光刚刚进入,又险险要被逼退。
只见四下庐舍草木都没有,却熙熙攘攘地挤满要出幽都的死魂。
死法各一,姿势各一,惨状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