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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温柔从没想过还能与鬼这么安逸地对坐而谈。
那车夫手肘拄在桌子上,像一个极有魅力的女子那样扭坐着,当然,忽略他的皮囊。
“霍振安找到你那退隐的爹,用你哥的安全威胁了他参与一种新毒的制作。”
霍振安确实有跟她说过想让她制作新毒,不过她依祖训拒绝了,他也没为难过她。
“他刚开始不知道那是你父兄,后来知道了……”
车夫阴笑一声,殷红的嘴角向上拉起,
“那毒练得更顺利了。”
“用他们男人的话说,那叫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无毒不丈夫!”
“你哥哥逃出来来找过你,那个不会说话的傻子,打听你的消息费了好大的力气,结果你就在仇人身边,你说好不好笑。”
“他就死在安城外的破庙里,他给你留了线索,你要去看看吗?”
“我看过你哥的记忆,你对他说过,你出来是为了世道艰难,济世救人,是吧?”
“那你知道,你父亲制出的毒,害死多少人吗?”
“我只是一个想跟你做交易的小鬼,没有篡改事实的能力,是非对错,真假曲直,你可以自己去看。”
温柔强装的镇定在那近乎锋利的话语面前犹如薄纸一般脆弱。
车夫可怖面容在她眼前放大。
“我很欣赏你,不妨告诉你,我想要你的身体,那会使我拥有强大的力量,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复仇,杀了那个狗男人。”
温柔无法冷静,那不是一个人可以用理智去控制的,她颤抖说道,
“那个庙在哪?我要去。”
真正从那个小破庙见到兄长尸首的时候,温柔走路都不知道要迈哪条腿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具已经看不清面容,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面前。
亲人之间那种感应,不是简单能说清的,即使他身上腐烂发臭,面目全非,衣服也不是熟悉的样式,但她就是能确定,那是她哥哥。
小时候不会说话,看见她回家就开心的手舞足蹈的哥哥。
会给她买糖,把她放在肩膀上骑大马的哥哥。
敏感自卑,不会医理,只会郁闷到劈柴的哥哥。
温柔的眼泪几乎是连成串的掉下来,她悲愤到失声。
尸体是在庙宇泥菩萨的身后的,那泥相上还有小时候她和哥哥的暗号。
“霍振安害死了父亲。”
字迹歪扭,血色狰狞,重伤濒死的人用血哆哆嗦嗦写字的样子跃然脑海。
霍振安,贱男人!
她要活剐了他!
那鬼物此时已经从车夫身上下来了,就像一团黑气附着在泥菩萨相上。
它确实没说谎,它并不是多强大的鬼,一天也只能附身一个人,那车夫是霍振安府上审讯的人退下来的,一身阴气,容易得手,而温柔身上则是一身功德金光,它不敢近身,它图的也是这一身功德。
“好姑娘,这世间人心莫测,善良未必就能有回报。”
“多的是恩将仇报,阴险卑鄙的小人。”
“你留恋这烂透的世界干嘛呐,你父兄还等着你报仇呢。”
“你自己报仇要几年呢?十年,二十年,让你的杀父仇人继续享受这几十年光阴吗?”
“或者,我们融为一体啊,我们会拥有强悍的实力,你会马上亲手割下他的头颅。”
“这世界如此肮脏恶心,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强大的,这些肮脏就会被实力隔绝。”
那黑气的声音像极了一个教诲孩子的慈母,又像是歇斯底里后的温柔。
“你猜,我又看到了什么?”
“你是救了一个男孩吧,他刚刚一直跟着我们呢,你说一个男的,大半夜尾随一个姑娘是想干什么?”
温柔像是一个假人一样抬头,麻木地看向庙宇外面。
天已经黑了,没有一丝月光,风呜呜地刮着像是谁的嚎叫。
那黑气凝成一团落到地下,幻化成一个温柔的农家女人模样,继续说。
“他快到了,你说我用怨气吓一吓他,他会不会逃得屁滚尿流。”
女人尖细地笑起来。
“男人都是这样的,他们只喜欢动嘴皮子功夫,说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涌泉相报。”
她讲得正起劲儿,却见温柔背起她兄长的尸首就往外走。
那恶鬼声音尖锐起来。
“你要去哪?”
“交易以后再说,我会考虑,现在我要安葬我的哥哥。”
那女鬼一挥手堵住庙门,来了她的地盘,还想走?今夜阴气大盛是绝佳的夺舍时间,这庙宇又是她的‘供奉地’,如今,她能发挥出炼气九层的力量,功德金光也奈何不得她。
怪就怪,她哥哥选这么好个地方成为了他妹妹的埋骨之地!
女鬼原本正常的脸撕裂开一道道血痕,原本干净的衣服也开始殷血。尖锐地叫着向温柔扑过去。
“你今天必须答应我!”
温柔只好放下尸体,运起灵力迎上去。
武力不是她的强项,她太多精力用来研究医理,救死扶伤,如何能是那女鬼对手,原本还想混过去,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过那女鬼一道怨气,她便被打飞,一口血喷在地面上。
女鬼狰狞的面容越来越近,她不禁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