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轻抚痛处,不矜不伐:“舟在水面行,却在水底沉,触水底线,覆舟无奇。”
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高谈阔论,利害相权,他动气却一点法子也不得,因为他很怕她口中的皇帝,便是他一直无法直视自己的另一面。
“你走吧。”
云舒求之不得:“臣妇告退。”
顾不得去寻掩目的绢纱,避祸似的转身,毫不留恋。
行至殿门,身后穆然响起他的告诫:“回去好好照顾沈卿,往后务必学会做个惜命之人。”
她头都不回,“谢皇上教诲,惜命之人所言多半奉承谄媚,皇上若喜欢听,臣妇也可依样学来告退。”
她是把他当做姑母的亲人,才肯真心与他谈说两句,可笑姚深想听的“真心话”,与溜须拍马之言有何分别?
同样,与一个不懂自己的男子相爱相守,郁郁而终是可以想见的。
她只可怜姚澈,姚深没有对他爱屋及乌,父子间除了贤贵妃,便都是阴谋诡计,人心难测。
任她身形闪烁的离开金銮殿,姚深重重一叹,仿佛要将这二十余年的悲怆全部倾吐。
殿外煦阳依旧,光芒铺撒。
只顾在姚深跟前逞强,现下连在日头下行走,都是难事,她垂眸轻吁,与那殿中人一样思愁不断,片时,日头渐暗,在她芙蓉潋滟的身躯上投下一片人形暗影。
嗅到徐徐的龙涎香,与姚深身上的淡微沉稳不同,这一缕更另有温泽润雅的书卷气。
她有些敷衍的笑福:“国君万安。”
左聿一直没走,在殿外沐浴阳光,半分不觉温暖,直到见到她平安出来,才松泛一些。
只是这句问安,叫他欣喜:“夫人怎知道是本王?”
云舒如实说来:“国君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所以臣妇能辨。”
盲眼之前,他抬起自己的袖子,儒雅轻嗅,久居兰室不闻其香,倒也没觉出什么特别之处。
撤手,眸露担忧:“夫人进去许久,本王还以为皇上会因大殿下谋逆,而迁怒于你。”
“国君怎会这么认为?”
“难道今日的御前揭发,不是夫人与两位殿下一早便计划好的吗?”
寒意藏而不露,她装作无辜道:“国君只误会臣妇一人也罢了,这两位殿下国君不怕隔墙有耳吗?”
“隔墙有耳也该是夫人怕,本王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被他一噎,云舒干脆直言说:“是吧,那臣妇就不便与国君多言了,免得被人听去引火上身,先告辞。”
她移开身躯,欲从侧面行,左聿倾身一挡,将她的路阻隔:“国君这是何意?”
“没什么,本王其实是想告诉夫人,本王与夫人是友非敌,夫人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左聿面容平静,缓缓言
说。
“这个臣妇明白,若不是颜大人与国君说过什么,您方才也不会有此一问,为着颜大人,臣妇必定对您敬而重之,绝不怠慢。”
顿了顿,她紧道:“不过现下请恕臣妇失礼,要先回去了。”
“夫人且慢。”他贴近一步,淡如清溪的说:“夫人眼睛不便,本王送夫人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