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深算准了她的意外,厉眸一弯道:“没错,贤贵妃也是你云家的女儿,不过是庶出不得宠罢了。”
云舒怎么会信,阴险狠毒的姚澈,竟与自己血脉相连?
从前沈栖流提起,姚澈与沈家两子其实是表兄弟,沈安士的原配是姚深的皇姐,也就是姚澈的皇姑姑,云舒婚配沈栖迟,才随他唤姚澈一声表哥,实则二人并无联系。
如今这样说来,姚澈却是她名正言顺的表哥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云舒便更在乎姚澈的心思,他是否也知晓个中内情呢?
见她不说话,姚深也不在意,像叙事一般将贤贵妃的身世道了出来,“你还姝儿的事情又不光彩,想必族中长辈也没有告诉过你。”
“姝儿?”
谈起这个昵称,姚深眉眼间柔情浮动:“此姝非彼舒,同音不同字,也不知云家是愧疚还是什么,才给你择了此字为名。”
“姑母到底发生过什么?”
“姝儿出生那日,姝儿的祖父便病逝了,此后一年雪灾洪灾相继来袭,偏远地区颗粒无收,眼看就要形成饥荒,先皇命太史监占卜星象,占卜所得姝儿诞辰那日乃极凶之日,必要将那日诞生的孩子全部处死,方能解煞。”
“云家不忍血脉被诛,族中长老相聚商议了一日一夜,决定逆天而行,将姝儿送给江南一个农户抚养。”
云舒听得心内悲戚,也为贤贵妃不平:“世事难料,何况天灾?将灾祸怪责到婴孩身上,以命代偿,便算是顺天而行了?”
姚深沉默不语,她意识到自己有议论先皇之嫌,弱弱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收养姝儿的农户利欲熏心,平白收了云家许多体己,却不肯再舍一口饭给姝儿,在她七岁那年,他们见姝儿模样可人,便将她卖入江南的一艘画舫中,由她自生自灭”
“太过分了!”
原来姚溪曾抖落的姚澈生母的出身,确也没说谎,不过她不知,其实贤贵妃出身并不低,只是遇上了天灾,还有那个迷信无情的君王。
想到此,云舒不禁开口问:“皇上,是一早就知道姑母的身世吗?”
姚深始终流连在她身上的视线晃了晃,道:“沈夫人是女子,果然更在意男子是否情深,矢志不渝。”
“我”
她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与君王谈论情深义重,难道不是在自找难堪吗?
他若专情,何以还会与那么多女子生儿育女,可他若不情真,又怎会撇开贤贵妃的“不祥之身”,将她从江南带回云城,纵有皇太后百般阻挠,还是追封,给了她死后的荣耀。
君王之重,就是会迫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被定义为招来灾
厄的女子,即便无人知晓,也绝不适合纳入宫中为妃的,可是姚深
哎,云舒在内心哀叹,此时此刻有些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位“矛盾”的君王。
姚深既自诩为男子,至少这一刻他的情意与寻常男子都尽相同,贤贵妃去了以后,他兜兜转转二十几年情无所寄,如今放眼再觅,能让他重新体会年少轻狂的女子,竟然还是云家的女儿。
始料不及,却格外惊喜。
他负手而立,经历岁月沉淀的身躯依旧挺拔如松,轩昂阔步,微微向她俯过的腰杆,佩饰满坠,金灿生辉,随他沉沉开口,琳琅作响:“舒儿,朕很欣赏你,很喜欢你。”
云舒听着这别扭的昵称,才想起此前每每这样被他唤起,都是沾了贤贵妃的光,于是不断向他表露着生疏与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