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认知里,医者向来仁心,以悬壶济世,救人性命为己任,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医术如此精湛的少年竟然会说出这番狠辣的话。
顾长安解释道:“抚台大人是一方之主,一镇百姓之父母,心怀仁义是百姓之福,不过我所说的杀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救,因为大同镇一旦因此发生了变故,死伤将会不计其数。”
“所以,面对那些自以为是,擅改药方的大夫如果不能杀鸡儆猴,起到绝对的警示作用,就会有其他大夫继续效仿,如此一来,有些隔离区域的病患就会像过去一样,越治越严重,甚至出现被治死的情况,而这种事一旦被传开,百姓们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信心就会在顷刻间崩溃,不仅如此,百姓们对官府的信任也会土崩瓦解,到了那一刻,一切将不可挽回,后果也将会不堪设想。”
边镛神色肃穆地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本官受教了。”
顾长安拱了拱手,道:“抚台大人言重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布局行动吧!”
“这是医治这种怪异‘风寒’的几份药方,为了保险起见,在布局行动之前,还请抚台大人务必让人多誊抄几份,作为备份以及留底之用,以免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几份早已准备好的药方递给身前的边镛。
边镛接过药方,诚恳道:“多谢先生。”
收好药方之后,他命人在这片绵延的棚户里挑出了几位资历深厚的大夫,让他们跟着眼前的顾长安和几位军方的重要人物一同前往边城。
......
“报——”
中左所大营,总兵周尚文正皱着眉头翻开最近时期的大同边关奏报,突然一名卫兵急冲冲地冲了进来。
周尚文心中一紧,顿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镇定,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跪在大营中间位置的卫兵,问道:“什么事?”
卫兵深吸了一口气,道:“禀周大人,紧急军情,城外五十里处发现了蒙古骑兵的踪迹。”
“五十里处?”
周尚文猛地一怔,本能地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大同镇地势平坦,面对悠忽往来的蒙古骑兵几乎无险可守,为了应对这一点,可是在镇城北九十里处修筑了五个堡,作为防御蒙古骑兵的前哨。
按理来说,蒙古的骑兵根本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距城五十里处。
因为九十里外的五堡前哨,一旦发现大批蒙古骑兵,定会第一时间通报城防,而如果发现的是少量蒙古骑兵前哨,五堡前哨的镇兵也会将其击杀,绝不可能放任他们进入距城五十里处。
除非...
除非五堡前哨的镇兵已经死光了,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斩杀殆尽,以至于他们连通报的时间都没有。
然而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要知道,五堡前哨两千五百多家镇兵皆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不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而且勇猛异常,他们虽然无法以一当十,但是一人换取两三个普通蒙古兵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防守以逸待劳,对方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两千五百多家镇兵全部斩杀,人数至少也得上万。
而按照城防规定,五堡前哨的镇兵发现千人以上的敌人就得通报城防,所以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退一步说,就算蒙古那边出动的全部是由天外飞骑和相应修炼者伪装的骑兵,足以凭借数百人的绝对优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五堡前哨的两千五百多家镇兵全部斩尽杀绝,也无法阻止前哨通报城防。
因为在五堡前哨除了两千五百多家久经沙场的镇兵之外,还有一位修为境界达到五境初品的修炼强者坐镇,但凡有任何不对,那位坐镇在五堡前哨的修炼强者就会杀出重围,通报大同城防。
在大同边防起初设置五堡前哨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让这样的修炼强者坐镇,毕竟距城九十里外的五堡前哨,生活极其艰苦,而在大明王朝,即便是那些最为普通的修炼者都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地位,更不用说那些已经破了五境的修炼强者。
然而没有强大的修炼者坐镇,五堡前哨的镇兵总是缺乏安全感,极为抵触,在一开始设立五堡的时候,也就是嘉靖三年,为此还闹出了兵变。
大明朝廷思忖再三,最终还是花费巨大代价,派出了一位五境初品的修炼强者坐镇五堡前哨,如此一来,那些镇兵也就心安了。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五堡前哨的两千五百多家镇兵和那位坐镇五堡前哨的五境强者皆未能幸免,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要知道,前哨五堡的每一堡都设有烽火台,那么多人在被杀期间,不可能抽不出一人去点燃烽火狼烟
总之,无论如何,蒙古骑兵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距城五十里处。
不过回过神来,尚文还是很认真地问道:“看清楚了吗,大概有多数蒙古兵出现在五十里处?”
“不...不清楚。”卫兵支支吾吾道。
“不清楚?”周尚文顿时瞪大了眼睛,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了愠怒之色。
卫兵用力咽了一把口水,解释道:“事发突然,军情万分紧急,一时间前哨还来不及细探,只知道来犯的蒙古大军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说话间,这位卫兵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周文尚顿时心跳加速,口中喃喃,轻声默念着这名卫兵刚才的话。
下一刻,他豁地一下站了起来。
即便他已经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内心中的那种惶恐与不安还是不自觉地浮现在了那张阴沉的老脸上,怒道:“这么多人来袭,五堡前哨的那些人为何不报?难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死光了不成!”
卫兵低下头,沉默不语。
周文尚暗暗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内心之中越来越不安的情绪,抬手一挥,道:“去,让前方哨卫睁大眼睛再探,我要知道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
“是,大人!”卫兵应了一声,赶紧起身离开。
这位卫兵刚一离开大营,一向以沉稳着称的周尚文就忍不住神色剧变,一屁股瘫坐在了身后的木椅上。
大同镇为京师西北之屏障,下辖八卫、七所和五百八十三保,坐拥官兵八万余人,若是换做过去,即便数万蒙古大军来袭,也能勉强应付。
可是眼下...
一场突如其来的怪异“风寒”席卷了整个大同,不但全场百姓倒下了无数,就连守城官兵也病倒了好几成,即便那名传奇一般的少年已经在极力医治,但是时至当下,真正能够参战拒敌的官兵连半数都不到。
再加上,由于这场怪异的“风寒”还在继续,眼下无论是军心还是民心都不稳定,一旦开战,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