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仍旧有些紧张的情绪,说道:“医治全城病患的难度虽然远非医治几名病患可比,但是只要资源调配没有问题,人手和药材也充足,再加上官民齐心协力的话,还是可以办到的。”
边镛神色微肃,诚恳道:“该怎么做,还请先生吩咐就是,本官与大同镇的大小官员,一定竭尽所能配合先生。”
身为一方巡抚,他自然知道,医治一城病患与医治区区几名病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就像那些边军将领领兵杀敌一样,如果只是带领几个士兵去砍杀,只要足够勇猛就行,可是倘若统领的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仅仅只是勇猛肯定是不够的。
同理,医治一城病患,仅仅只是依靠医者的精湛医术同样是不够的,医者还必须具备一定的全局统筹意识,否则,相关事宜一旦开展起来,很容易顾此失彼,从而造成不可预料的混乱场面。
所以他说这番话,有两方面的用意。
其一,自然是明确表达自己与整个大同镇官员的诚意。
毕竟眼下能够医治这种怪异“风寒”的顾长安可是他们整个大同镇官员和百姓的所有希望。
其二,他想要看看这位医术精湛的少年有无统筹全局的意识。
如果有,他和整个大同镇的大小官员,只需尽全力配合少年的安排便可,如果没有,他还得在暗中另做安排,以免到时候一旦混乱起来弄得措手不及。
“抚台大人,各位大人。”
顾长安拱手,首先朝着身前的边镛行了一礼,接着又朝着周围其余大小官员行了一礼,最后开口道:“承蒙大家信任,那我就斗胆谈一谈自己的一些观点和建议。”
稍作停顿,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同城这场瘟...这场怪异‘风寒’,与以往的风寒虽然相似度极高,但是确有本质的区别,甚至可以说截然不同,这也是为何那么多大夫按照以往风寒的治疗方法用药,非但无法治愈,反而让那些感染这种怪异‘风寒’之症的病患越来越严重。”
他此话一出,大家顿时恍然大悟,尤其是就站在他跟前的边镛,两只眼睛都下意识地亮了一下。
只是边镛和在场这些人疑惑的是,既然这场怪异的“风寒”与以往的风寒几乎完全不同,为何那么多经验丰富的知名大夫都没有看出来。
“这场怪异的‘风寒’不但与以往的风寒之症有着本质的区别,更为重要的是,它还有极强的传染性。”在场这些人还在疑惑的时候,顾长安再次开口。
“什么?传染性...”
一听这话,在场的这些人猛地怔了一下,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
“没错。”
顾长安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说道:“这种怪异‘风寒’实际上是由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戾气’导致的,这种‘戾气’虽然无形、无状、无色、无味,但是却可以通过接触或者近距离的呼吸,由口鼻、两眼进入身体内部,从而感染病症。”
“也就是说,当你与病患接触的时候,尤其是与那些重症病患,病患身上的‘戾气’就会沾染在你的身上,并在你身上迅速滋生、蔓延,然后当你进食的时候,这种早已遍布你全身的‘戾气’就会连同食物一起进入你的身体内部,进而让你感染病症,除了直接接触之外,当你与病患同处一个较为狭小空间的空前的时候,尤其是那些密闭不通风的狭小空间,病患身上的‘戾气’也会通过他们呼出的气息,或者飞溅而出的唾液,从你的口鼻、双眼,直接进入你的身体。”
听完这番玄乎其玄的话,距离顾长安最近的边镛,当即神色剧变,他下意识地咽了一把口水,道:“这...这种怪异‘风寒’这么可怕?”
不仅仅是他,在场这些大同镇的官员都不同程度的变了脸色,有些人甚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周围有没有病患。
顾长安解释道:“这种怪异的‘风寒’确实可怕,不过只要做好相应防护,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诸位大人也没有必要太过担心,就像我和这些在这片区域一起忙碌的人,我们几乎每一天都要接触那些病患,但是我们并没有被感染,更何况,如今我们已经可以医治这种怪异的‘风寒’,就更加没有必要太过担心的了。”
边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的也是。”
顾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微微一肃,说道:“所以,想要控制住这场已经在整个大同城彻底蔓延的怪异‘风寒’,首先便要让全城的百姓知晓如何防止自己被这种怪异的‘风寒’感染,以免让感染事态日益严峻,加大医治难度。”
边镛微微颔首,没有吭声。
顾长安继续说道:“想要防止自身被这种怪异的‘风寒’感染,首先便要保证自身的居住场所足够通风,切忌门窗紧闭,若有太阳,最好将衣物、被褥之类拿到太阳底下去晾晒,其次,若无必要,不要扎堆,不要聚集,以免增加感染风险,更不要与病患待在一起,如果非要与病患见面,尤其是与病患面对面,一定要用干净的布巾蒙住口鼻,而且面对面的时候尽可能选择一些空旷通风之地,并至少保持五步的距离。”
说罢,他朝着身前的边镛一礼,道:“请抚台大人以官府的名义通告全城,尽快将如何防止自身被这种怪异‘风寒’感染的办法告诉全城百姓,并且在发布这则发感染通告的同时,顺便告诉全城百姓,这种怪异‘风寒’已经可以被医治,以安民心。”
边镛沉声道:“请先生放心,本官一定会尽快将通告发布到全城的每一个角落,让全城的百姓都知晓这种防感染之法。
“好。”
顾长安看了边镛一眼,又看了看那些官员,接着往下说道:“这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务必让全城的百姓都知晓这种防感染之法。”
“第二步,也是决定性的一步,抚台大人以及诸位大人,需要调集足够多的人手,将城中所有感染了这种怪异‘风寒’之症的病患集中在一处足够空旷的地方进行隔离、医治,这么做有两方面的用意,其一,可以防止这些病患感染更多的人,其二,便于医治、管理。”
“在进行第二步的同时,医治所需的药材,场地搭建的棚户,铺设的铺位,煎煮汤药的器具,区分病患的布条,干净的布巾等,务必保证充足。”
“还有,必须保证充足的人手可供调配,因为这是一项相当考验人力、物力和相互协调的大行动,任何一环都不能掉链子,更不能出现任何问题,否则,很有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边镛神色肃穆。
他沉吟了一会儿之后,诚恳地朝着身前的顾长安拱了拱手,道:“请先生放心,本官一定会竭尽所能配合先生的。”
他话音刚落,在场这些大同镇的官员也齐齐朝着顾长安拱了拱手,异口同声道:“我等定会全力配合先生。”
也就在这时候,边军的那几位重要人物却深深地皱着眉头,他们想要说什么,可是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说。
边镛注意到这一幕,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他看了顾长安一眼,道:“先生,还有一个问题...”
顾长安问:“什么问题?”
边镛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那几位边军的几位重要人物。
边军几位重要人物中的其中一位,迈出两步,朝着顾长安拱了拱手,道:“先生,我们边军中也有不少士兵感染了这种怪异的‘风寒’,可是他们却不能像那些感染了这种怪异‘风寒’的普通百姓那样被集中转移、隔离,因为一旦这么做,会有两大风险,其一,大量转移那些感染的士兵,容易导致军心不稳,甚至还有可能再度酿成兵变,其二,镇守边防的兵卒一旦被大量转移,势必造成边防的各处要塞空虚,一旦走漏风声,塞外的蒙古骑兵一旦大举进犯,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边军这边的医治,只能就近解决,并在暗中进行,不能大量转移、集中隔离。”
这位军方的重要人物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中等身材,身形微胖,坚韧、锐利的目光之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
顾长安想了想,说道:“大同镇是我们大明王朝的九边重镇之一,边防极其重要,绝对容不得任何闪失,这样吧,我将医治这种怪异‘风寒’的药方交给这里的几位资深大夫,并做一些注意事项的必要叮嘱,而我自己则带上几位大夫,跟着几位将军去边军那边。”
他话音刚落,军方的这位重要人物赶紧拱手一礼,道:“如此甚好,有劳先生了!”
不过这时候边镛却皱起了眉头,问道:“先生,如果只是凭借药方...那些个大夫他们应付得过来吗?”
顾长安道:“如果能够严格按照我的药方配药、煎药,并严格遵守我叮嘱的注意事项,不会有什么问题,怕就怕...那些大夫自以为是,擅自改动我的药方,因为我的药方与他们所知晓的治疗风寒之症的药方有很大的冲突,比如我的其中一个药方之中,有一味配药是大黄,几乎所有的大夫都知道大黄是虎狼之药,绝对不可用于感染风寒之症的体虚之人。”
边镛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说道:“先生的意思是,要让人时刻监督那些大夫?”
顾长安目光骤然一凛,道:“仅仅只是监督是不够的,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如果有人胆敢自作主张,擅自改动药方,一定当杀则杀,绝不可心慈手软,必要的时候还可启用株连。”
“这...”听到这话,边镛当场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