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力点点头。
直到吃完饭,碗盘放进洗碗机,又清理好台面和水槽,他才泡了壶白茶,让邱朗朗坐下,直接问:“电话里想和我说什么?”
“...... ”邱朗朗一直困在自己的情绪里,而且想不清楚该怎么和裘力说。
那场车祸他是亲历者,现在却得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去客观讲述。
他张开嘴,又缓缓闭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下午来了一个人面试司机,他叫......郭克己。”
裘力烫好茶杯,微挑着眉等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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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爸是盛山的老员工,叫......郭峰。”
裘力手一抖,盖碗里的热水淋了些到另一只手上,皮肤立刻就被烫红了。他单掌按住弹起来的邱朗朗,自己走到水槽边冲冷水。半分钟后,他走回到邱朗朗身边,沉默地倒一杯茶递给他,才说:“面试时詹哥在场吗?”
“嗯。”邱朗朗点头。
裘力没再说什么,直接拿起手机走进卧室,在身后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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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有点凉,邱朗朗打了个哆嗦,捧起茶杯握着。台面上还留着一片水渍,邱朗朗没动,只死死咬着下嘴唇,时不时觑一眼紧闭的房门。
直到盖碗里的茶都凉透了,裘力才开门出来。邱朗朗立刻站起,下意识朝前迈了两步。
裘力额发微乱,但神情不见丝毫异常。
唇肉咬破了,嘴里一股咸腥的味道渐渐散开,一直努力控制的情绪借势而出,还没开口,邱朗朗眼眶猛地一热,两滴滚热的眼泪先顺着脸颊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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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脚步一顿,继而快步走到岛台边抽出张纸巾,皱着眉在邱朗朗脸上按按,良久,他轻声道:“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邱朗朗死死搂住裘力的腰,眼睛用力压在他衬衫上。
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着。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咱们明天到公司再商量,嗯?”裘力用鼻尖碰了碰邱朗朗的耳朵,低声劝慰。
邱朗朗从鼻腔里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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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的确无法平静地和裘力讨论这件事,他不明白裘力怎么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
直到躺好熄灯,邱朗朗的心脏仍在隐隐抽搐,他用空调被把自己整个蒙住,想躲进一个没有情绪的罅隙里去。
裘力太可怜了。
先是失去最亲的祖母,之后被母亲无情遗弃,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又莫名其妙被自己牵连,差一点彻底失明,而到最后...... 唯一的亲人也抛弃了他!
邱朗朗弓起身子,狠狠挤压着胸腔,他恨死了当年冲动又软弱的自己!被撞瞎的应该是自己!又聋又瞎也没关系,只要力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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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不了裘力俯身盯着棺木的那一幕:裘力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随时会滴出血来,森冷的眉宇间是无尽的绝望。
邱朗朗忽然意识到,力怎么可能没有情绪,他只是习惯了如此。
当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是悲是喜,已经没必要再挂在脸上。如果没有观众,人类的绝大多数情绪都属多余。
一念及此,邱朗朗的心脏揪成一团,他死死抓紧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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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头皮一凉,被子被掀起。
邱朗朗微微仰头,对上裘力俊冷的脸。
那一霎,裘力低垂的眉眼,几乎与那令他痛彻骨血的画面重叠!
邱朗朗闭上眼,堪堪咽下久埋心底的问题——送别我的那一天,你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裘浅山就是个混蛋,你骂什么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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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单肘撑着地面半笼罩着邱朗朗,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把被子往下扯好,低声说:“事情还没搞清楚,我们并不确认有人为因素,即便真有,十多年了,可能早过了追诉期。”他停顿片刻,声音平稳沉静:“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谨慎、理智、不动声色。”
邱朗朗无声。
半晌,他在黑暗中摸到裘力的被角,揭开钻了进去。
裘力:“...... ”
“我想抱抱你。”鼻音哝哝。
不等裘力答复,温暖的躯体已经贴上,胸腹相抵,不留一丝缝隙。
裘力整个人倏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