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识汉字,更不通手语,只能拍着自己单薄的胸脯,一遍又一遍地问:“那巴雅尔叫什么?简单的,”又指指白纸上的字,“比这个简单的。”
裘浅山笑了,握着他的手在纸上写下“力”,然后,他同样轻点小孩儿的心口,告诉他——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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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裘力很少提及自己的母亲,倒是总会说起过世的姥姥。
他告诉裘浅山他很小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疼得整夜睡不着,姥姥就坐在他身边帮他揉腰,给他唱草原的歌。
裘浅山不会唱歌,但他学会了安哄小孩的方式,只是那时的他,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喊着男孩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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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天边渐渐浮起青白,光滤过阴云淡淡落下。
邱朗朗坐直身体,捏着酸疼的臂膀望向窗外,他对着玻璃窗上自己清浅的影子笑了笑。
过去的,就留在过去吧。
这一世,他虽然一无所有,但也不用再背负任何负担。
他会努力变得更强大,他要挤掉裘力心里那个幻影,成为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的力太好了,值得最真实、最纯粹、最深浓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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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男孩下巴微扬望着天空,略长的黑发垂在耳畔,侧颜的轮廓印拓在朦胧晨光里,唇角微微勾出笑意。
随着他手肘撑地的动作,男孩偏头,收起搭在他身上的细瘦手臂,探身到他脸前,眨了眨眼,问:“醒啦?”
裘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颗清晰圆润的小黑痣,有一瞬的恍惚,分不清眼前人和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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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再睡会儿?”邱朗朗问,“头疼吗?”说着探手进他的脖颈。
裘力轻微地打了个激灵。
“不热,应该没事了。”邱朗朗欠身够到水杯,递到裘力唇边,“喝口水。”
天光渐亮,裘力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慢慢回神,看清男孩的面容。那双眼睛血丝密布,却仍旧格外明亮,似乎正在为什么高兴的事情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邱朗朗贴近些,指尖压住他的两侧太阳穴,颧骨上方的小窝盛满温柔笑意:“宿醉挺难受的吧,给你揉揉头,想睡就再睡会儿吧。”
裘力没拒绝,闭上眼躺回去,融融暖意顺着额角的皮肤一点点蔓延,面颊、肩臂、胸膛......
万缕千丝的片段随着阵阵暖意追来,每次理发时的安静温柔,骑自行车载他飞驰时的肆意欢笑,黏在他身边醒来时被抓包的可爱尴尬,还有那一日奔至他怀里时剧烈起伏的胸膛......
裘力无意识地偏了偏头,轻柔地蹭了蹭耳边的那只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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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皮一紧,有手指穿进头发,裘力猛地张开眼睛,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小动作感到窘迫。邱朗朗正冲他笑,慢慢加力把他额前的头发全都捋到脑后,然后轻声喊:“哥。”
“嗯?”裘力低声应。
“我通知过你我在追你,对吧?”邱朗朗又俯低些身体,歪着头和他对视。
裘力迟缓地又“...... 嗯”了声,他不知道邱朗朗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确定该不该继续装傻,脖子下意识向远处躲了下,却立刻被固住,随即整个后脑落在男孩的掌心里。
裘力:“......”
“现在,我会触碰你一下,你要是不躲,我就当你......”话没说完,两片柔软已然拨开绒绒胡须,轻轻落在裘力的唇角,一动不动。数秒后,也可能是数十秒后,他屏息退开寸许,颤抖着声音说下去,“......答应了。”
男孩眼睛里仿佛有火光在跳跃,颧骨上浅浅的小窝盛满温情,裘力怔怔,大脑茫白一片,只余一颗心怦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