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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疑了下,决定还是要和裘力聊一聊,一个人堵在心里太难受。
他走到窗边,从花盆里掐了两片薄荷叶,随手关掉顶灯,重新半跪到裘力身侧,在他太阳穴上一边贴了一片,温声开口:“今天是你哥的忌日是吗?”
夜灯橙黄色的光只够驱走黑暗,将将照亮周遭一小方空间。裘力没睁眼,眼球和喉结同步微微滚动,数秒后,应道:“嗯。”
邱朗朗看出他没有想倾谈的意愿,思忖片刻,他跑去洗手间一通翻,终于在盥洗池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白色的海盐香氛蜡烛,这还是他某年一年从菲律宾背回来的。
蜡烛装在一个淡蓝色的透明瓶子里,邱朗朗左右端详了下,起身跑回到沙发边,费力将裘力推坐直,牵起他的手说:“走,去给你哥上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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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的手颤了下,目光在邱朗朗的脸和蜡烛间游移。
不知过了多久,他撑起身体,缓步同邱朗朗并肩走进卧室。卧室很干净,自从不再上锁,家政会定期做保洁。
邱朗朗径直走到书架上那幅相片前,打着打火机,点燃手里蜡烛,双手托着递给裘力。
裘力像是有点困惑,皱着眉盯着簇簇燃动的火苗,空气里渐渐弥漫起海盐混合着洋甘菊的奇异香气。
裘浅山很喜欢各种味道,花香、泥土、海风......他能从丝丝缕缕的气味中敏感精准地识别是哪种植物的香气。
卧室和卫生间的柜子里装满他从各地买来的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裘力全都保留着,但似乎一次也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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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盯着手中的烛光出了阵神,双手托举着把蜡烛端正地摆放在相片正中,然后笔直地在相片前站定,直到身体一晃,额头轻轻撞在书柜上。
邱朗朗拉着他倒退两步,将人按在床沿上坐好,然后自己上床盘起腿坐在他侧后方,给裘力的腰一个支撑,然后手肘撑膝半仰着脸看他。
半晌,他开口:“你,和......你哥感情很好吧?”
这么久的相处,邱朗朗至少已经可以确信那个几乎发生的亲吻并没有被记恨。
裘力没吭声,视线找到邱朗朗的眼睛,片刻后,又顺着邱朗朗的眉心微微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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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朗朗心头微颤,他握住裘力的手低声确认:“你很想念他,所以一直保留着他的房间;但......你又害怕时时刻刻想他,所以宁肯一直睡地上也不愿进这间房,对吗?”
裘力手一抖,面上没什么情绪,邱朗朗无法分辨他此刻的心情。
裘力望着书架上的遗照,凝视良久,他沉缓开口:“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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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邱朗朗的内心错杂难言,他顺着裘力的目光,也望向定格在相框中的年轻面庞。
他很想追问一句,在获知裘旺西不是生父之后,你是否能够原谅兄长当年畸形的爱意?可转念一想,尽管裘力通过某种途径发现了兄弟俩并无血缘关系这件事,并不意味着他就能确认裘浅山也是知情者……
他脑子有些乱,很多事又在心里堵塞了太久,见裘力久久不语,他深深吸了口气,不得不打消自己的美好臆想。
也许,力无法面对的,正是最爱他的人上演的那一场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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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裘力抽出手,指了指自己完好的那只眼睛:“这只眼睛的角膜是山哥的,我们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如果不是他,你面前的我,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盲人。”
邱朗朗咽了咽喉咙,回想当年裘力遭过的罪,他的心脏还是会一下下纠疼。半晌,他轻声说:“他是哥哥,他——”
“不!”裘力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猛然起身,再开口时声音不稳,带着长久隐忍的哽塞和难言的怒气,“你不懂!没有人懂!山哥......山哥是聋哑人,耳不能闻,口不能言,从生下来的那天起,眼睛就是他的全部!可是,可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捡来的弟弟,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世界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