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清双手抱胸,打量一番魏瑶这男子装束,“今日,赢了?”
这话一出,魏瑶反倒一愣,只鬼使神差应道,“赢了。”
“青州的琴,京都的舞,济州的箫,永州的琵琶,是九州最富盛名的雅乐。你今日赢了青州花魁,以后你的对手,就只有你自己了……”苏凤清把灯笼放到院中桌上。
“母亲,您知道了……”魏瑶小心道。
“家里的事,你父亲不糊涂,他不糊涂,我便不糊涂……”苏凤清道。
“父亲知道了?”魏瑶脸色微变,这岂不是要跪祠堂,请家法了……
“他不是什么古板之人……不然也不会给你定下这门荒唐亲事……”苏凤清叹道。
“那亲事的确荒唐……”魏瑶凑到母亲面前,手抓着她的胳膊,讨好道,“听说是个待考的学子,性情高傲得很,我还尚未见过,父亲就定下了……”
“你父亲的眼光毒辣,他能选中,必然有过人之处……只是怕……”苏凤清欲言又止。
“怕什么?”魏瑶问道。
“怕他看中的非池中之物,就算是此时定下,也未必就是你的良缘……”苏凤清知道这个小女儿心思通透。这家里没有蠢人,只是有些人心思懒,不放在心上。这样想着,看了看对面的屋子,里面昏昏沉沉,院中如何动静,都吵不醒那人。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要答应?”魏瑶不解。
“你父亲虽出身旁支,性情有些桀骜乖张,总是直言不讳不懂收敛……但我看来,太原魏氏那些嫡系,不如他。”苏凤清手摸了摸魏瑶的指尖,有些冰凉,毕竟是初夏,夜间还是有些凉。她把人拉进屋里,点了蜡烛。
“他就是太过明白,才会日日酗酒,企图让自己糊涂一些……可再糊涂,儿女之事上也总想找个好的,更好的……这份心情,你懂么?”
苏凤清看着魏瑶,她这个小女儿虽不是自己肚皮生出来的,却远比大女儿要亲近。自己年轻时离家三载,大女儿全靠魏瑶的亲娘姜娆养育。什么都好,就是性子也学得有些沉闷端庄,整日就喜欢坐着看书,闲来做些女工,不似魏瑶这般肆意洒脱。
“可再好的,也得我喜欢才行啊……”魏瑶说完,又愣了愣,之前的那些过往,她早就对感情死心,如今再谈喜欢,怕是也很难真的心生欢喜。
“其实父亲的眼光,我是相信的,婚姻嫁娶,人品远比喜欢更重要。”想到这儿,魏瑶终是妥协,“我知道母亲是来做说客的,能让父亲点头的文章和学识,定然非比寻常。他日,定然平步青云。父亲这是,看似低嫁,实则高嫁。”
“不过如今大昭科考,是按学识录取,还是按氏族身家录取,十分难讲……父亲如此笃定,我还是有些不解……”
“他来京城第一个拜访的,”苏凤清犹豫一瞬,还是说出了口,“是中书令。”
“中书令,官至宰辅,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瑶一愣,这人出身虽普通,身后的靠山却如此吓人。
有中书令作保,又有真才实学,就算不放水,也诚然如他所说,榜上有名。
“琴之一事看似不过技法功底,但若要一骑绝尘,动人心魂。其中心境和见识不可或缺。你能赢,是你心境凝练,通达人心。”
十五岁的年纪,这般心性,实在难得。
“你父亲虽然才华横溢,却都做不到在文章上,赢过众多同僚。你娘亲我在武艺上,行军布阵上也是如此。你根器如此,若当真低嫁,埋没寻常人家,非父母所愿。”
“然而举凡富贵之家,起落无常,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安稳。若你成了当家主母,少不得和这世道周旋,为你的夫君还有儿孙周旋。不知期间又有多少委屈……”
“我和你父亲商量,终是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还是由你自己做主……”
“若是你真的看中,待他榜上有名,自然成就姻缘。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退了这门亲事……”
“我……”我想退婚。魏瑶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还是生生止住。
之前的九个小世界中,她与帝王皇族,高门大姓,江湖宗门都打过交道,知道越是金字塔顶的地方,越是煎熬折磨。此生她只想安安稳稳做个普通人,不愿再卷入任何纷争之中。
虽然没见沈知白,但她已经猜到了那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可即便已经打定主意退婚,还是要先见一面。
至少,她看着母亲关切的神色,得给家里一个交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