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枫东院食香飘至,谷中人声渐起,子规啼叫,将本静逸的小院染上了几分喧杂。
姜韶接剑入鞘,尽管尚有些不甘与懊悔,但还是抱拳道:“受教。”
师父常说她的弊处就是顾前不顾后,剑法粗疏只有莽劲,若只按照规矩一板一眼比试,她和余凉可说不相上下,但历来年试余凉总能胜她一筹,就胜在这“巧”字之上。
想到年试,姜韶突然朝余凉道:“这次回门,便迎上年试了,你此般受伤,可还能参加?”
“年试?!”
余凉瞳孔地震,疑问脱口而出。
这又是哪门子的比斗,期末考试吗?
姜韶蹙眉:“你莫不是被风止夜打丢了魂?我们来临枫的路上,你就已多次提及,今年年试,你必要大败怀月师姐,为我们师父一门争脸。”
太初门分师授武,除了邱识掌门外,另有几位师叔师姑教习弟子,姜韶话中所提的怀月,便是二师叔韩治门下的大徒弟。
余凉之所以有所了解,是因为这个怀月师姐在书里是男主连晚亭的红白玫瑰之一,重要角色。
怀月剑术精湛,于太初门中除了邱识的大弟子萧寒尽外,就属她最为出色。
要现在的她打败怀月?
做梦去吧。
余凉赧然,正欲借口受伤敷衍过去,姜韶又自顾自絮叨:“今年大师兄有事下山出游,此次年试头筹花落谁家倒是有看头了。”
“我听闻,太初年试魁元可入观复洞,得太初师祖亲自指点武艺?”一旁的孟行云微侧首,好奇问道。
这并不是什么门中秘事。
当年邱识继任掌门,非因师祖仙逝,而是已然悟道,超脱俗世,自放弃一切身外物,入了后山观复洞潜心闭关。
此外,江湖中所有金盆洗手的高手,均可卸兵于观复洞中,由太初师祖亲自看守这些神兵宝剑,无人敢犯。
姜韶抱剑点头:“正是。怎么?孟师兄有兴趣?”
孟行云摇首:“曾闻太初师祖武功卓然于世,若得指点,可日进千里。可惜各门秘法均不外传,我岂敢肖想?”
太初师祖宿齐已然九十余岁高龄,二十多年前退隐,因此年轻一辈多数不知昔日的太初是何等光景。
曾经的太初掌门宿齐,力可腾挪万物,迅同电光朝露,当年曾携领太初上下,抵挡断月楼的来势汹汹,阻止了一场武林浩劫,不是盟主,胜似盟主。
“孟师兄了解颇多啊。”姜韶神色戒备。
闻言,孟行云面露错愕,他无异于常人的天赋,能在谷中师兄弟中崭露头角,除了日复一日的勤勉练习,还有对古今武学的纵深了解,他好奇更爱钻研。
方才顺着话头提及太初师祖,无非是自己久闻其名,多有敬仰,才多了几句嘴。
他见姜韶不喜,亦能理解,毕竟自己是外门之人,便抬手欲要赔礼。
余凉瞧这气氛尴尬,试图缓解道:“我们师祖的英名,谁人不知。”
她也知道啊,太初师祖,观复洞,不就是书中连晚亭深夜误闯,因此幸得宿齐指点,功法一夜突飞猛进的小外挂之洞嘛。
等等……连晚亭是机缘得进,但她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初弟子,若赢下这场年试,便能早于连晚亭先得太初师祖教授,朝盟主的目标迈上一大步。
而且——今年大师兄萧寒尽不在,乃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这个机会,还需有人助力。
余凉眸光一亮,转了话锋欣喜说道:“秘法不外传,但太初剑法对决却可一赏。孟师兄若有兴致,不妨与悟禅山庄的连师弟,一同随我们回太初门,共观年试。”
连晚亭那小脑袋瓜最会抓人招式的疏遗漏洞,不如也借她用用,况且在开剑大会上她也算有恩于他,不愁连晚亭不帮忙。
只是单单邀他入门观试,未免怪异,但眼前不就有个最好的由头吗?
“这怎么还有那连晚亭的事儿?”姜韶问。
余凉编瞎话的功夫愈发顺手拈来:“之前在开剑大会上,我与他也算是打得不分上下,最后我虽略逊一筹,但他亦对我太初身法深感好奇,昨日他来探我,我便张嘴相邀了。”
姜韶哼道:“你倒是热情。”
“是我太初门历来好客。”余凉自拍胸脯,豪爽道。
孟行云目光停在余凉身上,他垂下欲赔礼作揖的手,早风拂过,吹得心间安适。
余凉回望:“如何?孟师兄?”
她眼尾带笑,本只清秀的五官此刻在晨煦下灿然明丽,孟行云理了理神色,侧目避开对视,推辞道:
“开剑大会收尾事宜尚需人打理,余师妹之邀我心领了。”
“那太可惜了。”余凉故作失落。
反正这个由头已递到了人前,孟行云是否真去并不重要了,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姜韶嘴上不饶人:“孟师兄不承你的情啊。”
孟行云登时脸红如霞,余凉起身靠近,安抚道:“此次宾客不少,各种房舍物件、支出结余都难免要详细清点,是我考虑不周了。来年罢,来年年试孟师兄若有空,我太初门定扫榻相迎。”
“来年我定赴此约。”孟行云当即拱手言谢。
见两人彼此客气,姜韶没了闲谈的兴趣,拽着余凉朝东院循香而去。
躲在院门外的景舟探头探脑,眼看人已散去,才敢走向孟行云。
·
入夜,月朗星疏。
铮铮哐当声从余凉房中传出。
晏清湘叩响房门,担忧问:“师妹?可是有事?”
“没没没事!”余凉急急道,房中的哐啷声也随之停下。
“那你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动身了。”
晏清湘屏息探气,确定房中确无任何异动,才放下心来回了自己房间。
“好!”
余凉应答完,筋疲力尽地跌坐地上,一脸颓然地看着横放于桌上的太初轻剑。
孟行云那招“折柳”,不可谓不实用,她看着不难,就想自己最好可以学会。谁成想,虽只简单几个动作,却讲究对内力的运用,及身法的迅捷。
她驱动内力几番尝试,不是力道不够使剑出鞘,便是用力过猛,直直弹飞自己根本来不及闪身取剑。
巨大的挫败感笼罩下来,余凉此刻算是真切体会到,她穿书不是来游戏人间,而是真来给系统打工的。
她必须付出比常人百倍的努力,才有可能在这几年间达到可以竞争盟主的水平。
甚至,一切的前提,还是她必须夺得此次年试头筹,以求太初师祖点拨。
思及此,她深深看了眼那柄轻剑。
不能放弃。
余凉深吸一气,盘腿而坐,回忆那晚运转丹田内力的方法,再次仔细感受体内真气。
那日受伤回谷,幸得孟行云、晏清湘两人为自己运功疗伤,再加以太初灵丹调理,残虚四散的内力已被修补,虽还不及先前的盈动固实,但用以使出“折柳”,应是足够的。
她现在,缺的是对内力恰好的把控。
冥想气沉下,余凉感受着内力徐徐流动至掌心,她翻掌向前一推,气冲轻剑,震得剑鞘嗡嗡颤动。
寒光出鞘。
与此同时,余凉飞身闪去,试图握抓剑柄。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