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概下潜了十五六米的样子,棠溪突然拽了拽绳子,我朝他那个地方往,只能看见一点点他的装备。我猜想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果不其然他下一秒就拖着我往一个方向游。没多久我也看清楚了——那是一座不大的庙,大概两层小楼那么高,中间有一口小院,至于墙壁上撰写的字已经看不清楚了。小院中央果然放着一口大鼎,有三四个人围在那里,见我们来了,边对着我俩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我抓着棠溪准备往伙计那边游,棠溪却一副不急的模样,他的视力一向比我好,这回又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反扯着我往他注意到的地方游。我被他连拉带拽拖着跑,最后跟着他游到了寺庙的左厢房边上,那里外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大字。我大概辨别了一下,那四个字分别是“双生阴庙”。
这个名字就很有意思了,有阴就有阳,两者相辅相成,况且还有双生,那么可能在不知道哪个地方还有一个阳庙。
我给棠溪比了个手势,他了然的点了点头。我俩一起往左厢房去,可惜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俩也不失望,一起朝着中央大殿游。
这座小庙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少年了,中央大殿原本紧闭着的门一推就烂,棠溪把门彻底撞开,任由那些碎木块飘散在水里。我打着灯往里照,里头有个香案,上面供着两尊神像,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其中一尊经过我的细细辨认,应该是观音,这让我莫名想起来了在郁笃峥沙漠古城遗迹里见到过的那个流泪观音,只是眼前这尊比那一尊不知道小了多少倍,而且里头也没有虫子,要不然还真是个大麻烦。另一尊我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名堂,直到手电筒照到神像下半身的蛇尾,我才反应过来这尊神像应该是女娲。民间为女娲塑像时大多千人千面,唯一不变的就是娘娘的蛇尾,相传有胆大的夫人前来求子,便是在上供后去摸一摸娘娘的蛇尾,接着回家等待,不日便会传来好消息。
不过说起求子,谁家好人会把观音和女娲娘娘放在一起拜啊?这是什么路数?不怕两位娘娘打起来么?
棠溪下意识想拜两拜,我拦住了他,路边的神像不能乱拜,空置多年未受香火的塑像里头谁知道住的是人是鬼?
棠溪很听话,立刻收手不动了。其实他这个习惯是学我,我这个人不管是寺庙还是道场,只要进了都会点香拜一拜。而棠溪对神鬼之誓向来了解不多,也不感兴趣,就连开光这玩意儿他会去干也是我教的。
中央大殿其实也不大,就供了两尊神像,其他啥也没有。棠溪又朝我比划了两下,脑袋上水泡直冒,他大意是问我要不要把这两尊神像带出去。我对着他摆了摆手,接着率先游了出去。
院子里左锦已经带着人来了,他们往那个青铜鼎栓了几节两指粗细的麻绳,接着就是往下一拉,上面收到回应,就跟着水下几个人一起用力把青铜鼎往上抬。
我和棠溪赶紧过去帮忙,捣鼓了好半天终于把萝卜拔出了坑。紧接着几个人就跟着往上浮,最后分别爬上了两艘皮艇。
费了半天牛劲,那口破鼎终于被拖上来了。
跟神像的情况差不多,鼎上也爬满了青苔和湖泥,我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两个伙计掏出来了考古用的家伙事儿,开始打扫上头的杂物,鼎跟左锦说的差不多大,也不知道这两人要搞多久。不过最忙的不是他俩是蓝鲸,这个小伙子水性好,刚上岸又带着一帮人和一堆网下湖,说是要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东西。而我被棠溪哄去换衣服,坐在帐篷门口顶着条毛巾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扫鼎。
让我没想到的是,又过了大约三刻钟,我居然看见了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徐子黎。我跟个傻逼一样愣愣地看着他走到我面前,塞给我一个新鲜的奶油蛋糕,接着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叹了一口气:“东家最好是真的有事,而不是让我狂飙几个小时过来给小少爷您送小蛋糕。不然这活我真干不下去。”
我接了蛋糕,抬手指了指蹲在青铜鼎旁边的棠溪:“去吧,梨子,你要干的大货在那呢。”
徐子黎又叹了一口气,去和棠溪嘀咕了两句话,接着他也下水了。
我看着他们跟鱼一样一个一个往水里蹦,端着小蛋糕给在忙的棠溪喂了一口,然后成功被他嫌弃了。
他果然还是不爱吃草莓,这个打击报复很成功。
我嘿嘿笑了两声,问棠溪研究出了什么,棠溪看看我,用手摸了一下上头凸起的纹路,答道:“上面有一些铭文,记得你和我说的那些关于锁龙井的铭文么?我上回研究了一下,和这些很像。”
我想起来我是有托棠溪调查照片的事情,虽然他家势力大多数在国外,但架不住棠溪家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还真的给他查出来一点名堂。
京爷手里的那张照片最早是出自一个盗墓贼之手,那个盗墓贼是一个墨国人,靠着倒卖世界各地不知名的文物发家,这段文字是他在早年和同行在赤函南越十万大山腹地的一个山洞里发现并拍摄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京爷没跟我说过他是从哪得到这张照片的,但按照棠溪的说法,这张照片是被这个盗墓贼亲手卖出去的,至于为什么要卖掉这张照片,原因查不出来。这个盗墓贼没有孩子,妻子则是英年早逝,他也没什么朋友,老年在疗养院度过,死后将自己的大笔遗产捐赠给了红十字会。而在他晚年看顾过他的护工则表示这个老爷子晚年疯疯癫癫的,嘴里时不时会蹦出来几句赤函语。护工文化程度不高,仅仅知道是哪国语言却不知其意,所以没有记下来是什么,赤函同音字又太多,知道了音调也不怎么能猜出来。
挺好,又疯一个。
扯远了,按照棠溪的调查那张照片上的文字是一个叫焉鄯的古老民族,来自钰京山脉。可惜的是他们最后一个族人在百年的卫国战争中死亡,除了少量的文字和历史,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百年前赤函所用的语言几乎是一村一种,就算他们备注了我们也搞不懂他们用的是哪种鸟语备注。
唉,突然想李二狗这个工具人了。
棠溪见我愁眉苦脸,安慰似的拍拍我肩膀,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冲上岸的蓝鲸打断了。后者拖着一个超级大的网兜,里面装满了各种瓷器和青铜器,脸上喜忧参半,他大叫一声:“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我忙走过去看他网兜里的东西,闻言抬头问他:“先说好消息。”
蓝鲸顿时兴奋起来:“小少爷,咱们发了!我们在湖的另一头发现了好些红木打的大箱子,里面全是些青铜器和瓷器,这些还只是一小部分。我在其中两箱里头还发现了黄货。”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我点点头让他继续:“那坏消息呢?”
蓝鲸的脸上顿时又浮现出郁闷的情绪:“我们在那里还发现了一排围栏上面绑着好些尸体,那些尸体上长满了黑毛,一共有十五具。”
我心里一惊,回头和棠溪对视了一眼。
棠溪沉吟了片刻,最后道:“在哪?带我去。我们把尸体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