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椿挑眉,晓得这是韩子毅在同自己玩笑。
莫名的,她想起了晚饭时的项漪澜。
“我不吃醋的,我们都是革命的伙伴,伙伴有什么好吃醋的?”
韩子毅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从哪里学的这个话?”
龙椿哼笑:“我今天见了共军的接头人,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韩子毅握着听筒坐在了床头,一边伸手点烟一边笑道。
“噢?那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怎么?”
“告诉你了你要吃醋”
韩子毅垂着眼深吸了一口烟,忽而笑道。
“真的吗?”
龙椿笑着点点头。
恍惚间,她发觉自己只有在和韩子毅说话的时候,才能暂时逃避现实中的苦痛。
“真的,依我看,这人相貌不输你的,小孟儿还说他会许多国家的语言,也是留洋回来的,回来就是为了救国救民,是个正经的文人,跟你们这些丘八不一样的”
韩子毅笑着抽烟,一口接着一口。
“听着倒像个好人”他说。
龙椿翻了个身。
“你都不吃醋的?”
韩子毅闻言许久没有答话,又忽然道。
“小椿,如果没有我,你以后想过什么日子?”
龙椿闻言想了想。
“有没有你,我想过的都是同一种日子,等西安的事儿了了,我就往香港找小丁去,然后再指点着他做点儿小生意,也不用挣很多钱,够过日子就行了,天天吃吃喝喝忙忙碌碌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韩子毅闻言,竟笑着掉了两滴眼泪。
他被自己这两滴眼泪吓到,赶忙伸手擦了,又忍不住的问道。
“那我怎么办?你以后的计划里都没有我吗?”
龙椿好笑:“你看你又犯病,你问的不就是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怎么过吗?我顺着你说还不行?”
韩子毅抬手抹了把脸。
“你不要训我,你只说你以后怎么安顿我呢?”
龙椿无奈摇头,嘴角的笑意却不减。
“还能怎么安顿?我指点小丁做生意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站着,我吃吃喝喝的时候,肯定也不会让你饿着,那我要是开始忙忙碌碌了,你肯定也要来搭把手的么”
韩子毅一手捂在脸上,仍是想哭的不行,他知道自己的抑郁已经无药可救。
于是便只能压住哽咽,尽量用平常的声音道。
“咱们睡吧”
“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嗓子就哑了?”
韩子毅逼着自己振作起来,只说。
“没事,就是因为咳嗽,睡一觉就好了”
龙椿“哦”了一声。
“也好,那就睡吧,记得熬汤药喝”
“好”
......
此后几天,龙椿又陆陆续续往上海打了二十多通电话,简直快要把殷如玉烦死。
殷如玉初听闻龙椿那些弟弟妹妹身亡时,心里很受了一番震动。
他本打算开口安慰龙椿两句,却又想到倘若是自己的弟弟死了,只怕他是很不愿意被人提起伤心事的。
于是他就像一位称职的老友那样,极有眼色的没有往龙椿伤口上撒盐。
他只顺着她的缄默,陪她把心痛藏进了岁月的角落里。
然而虽然他已经足够体贴,但龙椿这两天跟他说的话,却越来越不像人话了。
“你再弄一船盘尼西林来不行吗?”龙椿理直气壮的问。
殷如玉忍着摔电话的烦躁,第三百五十八遍道。
“你要是疯了,就去疯人院里疗养,我给你掏钱,但请你不要再来跟我扯这些栀子花的茉莉花了,梦话听多了心梗,我年纪也不小了,你不要糟践我”
龙椿穿着一件白衬衣,坐在一楼客厅的高斗柜上,两只脚晃来晃去的乱踢。
“那你弄些枪和子弹给我吧,还有最新的美式手雷,苹果大小的那个,弄一卡车给我”
殷如玉气笑了。
“我是美国总统还是国军委员长?”
龙椿又撅嘴:“......半车也行”
“滚!”
这通电话打的没什么意趣。
可龙椿觉得殷如玉虽然嘴上骂她,但应该还是会给她送东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