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所有认识的人给金思文写一句评语,重复率最高的词语大概是,张扬肆意。
她天赋奇高,脑子灵活,人脉广阔,这些都是支撑她随意扔掉或者放弃什么东西的资本。
可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害怕一个人的离开。
到父母的事情水落石出为止,她和张靖认识二十多年了。金思文自以为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了解张靖,却也因此在相处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法尔区传来消息的那一晚,她思虑一晚,一直在想,她们两个终究还是要分开了——这个期限甚至金思文自己也不能确定。
后来她得了空,终于能够去兰墨区找张靖,看见她生活得很不错,倒也心里好受了一点。
只是那群聒噪的哨兵实在是——碍眼。
金思文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她的耳朵上戴着一个黑色与白色交织的羽毛状的金属饰品,那饰品的另一半被埋入了皮下,在内侧不为人见的地方,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放轻松,小狐狸。”
那个向来沉稳又带着点笑意的声音这样说着。
金思文似乎听见了她的精神力律动的频率。她闭着眼睛,仿佛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在身边,口中喊的也是她的名字。
“渡鸦。”
“阿靖……”女人手指慢慢在大腿上滑动,她双眼空茫地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喘息声,是那个叫赤月的狐狸在忍着痛苦。
可是不也在被阿靖触摸着吗?
金思文脑海里的情绪揪成一团。
浅浅的呼吸声掠过耳畔,张靖夸奖道:“做得很好。”
金思文喃喃重复道:“好……吗?”
那带着点茧子的几根手指起先顺着呼吸声缓和地拂动着。
而后耳机里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张靖似乎是加强了力道,声音虽然在安抚着赤月,可却带着不容置疑。
“让风进去。”
风,本该眷顾她一个人的风。金思文咬着牙齿,激素带来的剧烈反应,让哨兵本就特殊的机能开始波动,她脑海里全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开始怀念起从前她们抛下所有队友离开的每一个时刻,仿佛那时两个人只有彼此,只在乎彼此。
金思文闭上了眼睛,喉咙剧烈颤动了一下,粗粗喘了口气,她的手指和身体都在轻微抽搐着,沾了些水迹。
那边安静了下来。
簌簌的声音,张靖抱起昏倒的赤月放在了床上。
嗡嗡,床帘被拉起来的声音。
哗啦,张靖安静地回到了办公位,翻开了书,或者什么报告,金思文分不出来,毕竟张靖确实挺敬业,但闲暇时大多数都是在看书。
金思文睁开了眼。
她叹了口气,随意收拾了一下,匆匆走进卫浴室。
金思文抬手抹去镜子的水雾,撑着台面,看着里面那个一脸厌倦和不满的女人,冰冷的瞳光折射出一点水色,她捂了捂脸,低声喃喃道:“快点来吧。”
分开的无数天,她几乎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听见那些哨兵花样百出的讨好手段和欲迎还拒,像是自虐般,再听张靖温和地安抚着他们。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监听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只恨不敢更进一步,能把张靖永远绑在自己身边,再把那一个个觊觎的毒虫都踩死。
回过神来的时候,水已经开始冷了。
金思文换好衣服,走到楼下要了几杯酒。
她闭着眼睛慢慢喝着,耳旁的音乐声被降到最低,只剩下张靖那头的声音。
她听见甜腻的喵喵声,和装模作样的狐狸在嚎叫,压抑着所有不耐,努力让自己的精神力集中在张靖身上。
直到那个自以为是的狐狸说。
“要一起去吃晚饭吗?”
金思文猛然扯下耳机,捏在掌心捏了个粉碎。
她灌了一瓶酒,热意升腾上来,躁动不耐地翻腾着,让她产生了一种冲进塔内带着张靖就远走高飞的冲动。
不行的。
不行的。
这样她肯定会讨厌我的。
其实金思文酒量也不是很好,几个空瓶下去,她已经靠在沙发背上,半阖着眼睛,意识有些飘忽。
脑子里掠过好多团杂乱的记忆,最后注意力停留在静止的声音上。
这么多年几乎是张靖微不可察的呼吸气息伴随着她度过痛苦、困顿、暴虐、平淡。突然消失之后她以为自己会平静下来,可却更加思绪纷乱。
她应该在跟那个狐狸吃晚饭了吧。
她还记得和我之间约定的信号吗。
她还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