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礼知道大哥和二妹妹要说什么,带着葛洪先离开,盛唐送俩人出去。
苏仲卿和苏陌站在温明居东屋廊下,此刻整个温明居院子里,并无其他人,身边寸步不离的白先生和护卫,也都在东屋里没有出来,苏仲卿觉得机会难得。
和苏陌说话,依然以兄长的口吻:“离陌,为人子女者, 尊亲者有过,讳而不言,才是尽孝道。大哥知道,你性子向来柔和,并非执拗之人,你听话,回头你去京兆府,把状纸撤了,大哥承诺你,不管妹夫将来能否醒来、身子怎么样,只要大哥在, 尚书府就是你在将军府说话的底气,是你在这京都之中昂首挺胸活下去的支撑!”
他转头看苏陌:“有大哥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陌心中一酸,说一点都不感动,似乎也不是。
“撤状纸,也不是不可以。”这话一出,苏仲卿大喜。
屋里,耳力都很好的盛淮安、白翼、方岩 ,都微微扭头,看向廊下夫人站立的位置。
苏陌话一出口,立时就后悔了。
娘的!
太冲动了!
她赶紧往回撤:“只要大哥帮我一件事!”
苏仲卿脸上难得有了笑容:“你说!”
苏陌心里极其难受,这种拉扯的感觉,真是好久都没有过了,她原本以为,原主的情绪应该早就消失了,谁知,还没有彻底消散!
看来原主当年在尚书府,对这几个兄长,是真的曾有深厚的兄妹情,尤其是对着苏仲卿。
苏仲卿和原身自幼被祖父祖母亲自教养,兄妹俩才情相当、同时被长辈寄予厚望,为此一个努力读书,一个学习各种才艺,这种类似于同甘共苦的经历,所形成的惺惺相惜的感情,不是一刀两刀就能砍断的。
太难受了!
她手抚胸口,脸上神情哀婉,不知不觉用了原身对苏仲卿的称呼:“兄长应该也知道了,十几年前, 母亲在大悲庵生下苏瑶玉之日,命人去旁边镇子上抢了刚刚出生的我,把我留在她身边,把苏瑶玉送了出去。”
苏仲卿低了头,这事如今早就不是秘密了,他也不好装作不知道真相。
苏陌忍着心中入骨的疼痛,坚持说道:“换婴儿的事,我可以不告,但是,当日我被母亲安排的人抢走后,当日夜里,我生母钱氏住的庄子着火,火势甚大,生母庄子上主仆上下共二十六人,一夜之间,全部被烧死,无一幸免!”
苏陌语气越来越冷,心里的痛楚稍减:“兄长你应该不会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吧?”
苏仲卿一愣,这事,他第一次听说。
莫名的,他信妹妹说的话,至少此时此刻,他觉得离陌不会胡说。
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寒意。
苏陌咬破嘴唇,渗出血腥味,压着心中痛楚:“我不信这是一场意外!所以,换婴儿我可以暂时不计较,如兄长所说,我毕竟是在苏家长大,苏家对我有养育之恩!但是,兄长!生我之人 与我,赐予我血肉之躯,是我骨血至亲!为人子女,若是父母惨死都不能找出真相,替母报仇,惩治凶手!还有何面目站在在天地之间,自诩为人?!”
苏仲卿脸上血色缓缓褪下。
苏陌决绝:“想来兄长的母亲,应该知道当年钱家庄子失火的内情,甚至,知道凶手是谁!”
她昂起头,双手握紧,像是只怕自己没有勇气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语气很急:“只要兄长的母亲说出当年失火的真相,给惨死的二十六个人一个公道,我立即去京兆府衙门,撤了状纸!”
不等苏仲卿说什么,她又强调:“当年钱氏庄子惨案一日找不到真凶,这状纸,妹妹一日不敢撤!”
苏陌态度坚决,苏仲卿下意识的相信,她能说得出,便能做得到。
苏陌不想和他再说废话,喊人:“白先生!”
白翼从里屋出来,模样极其恭敬:“夫人!”
“我这会儿身子不适,你帮我送苏大公子出府吧。”说完,不等苏仲卿开口,她掀起帘子,进了屋。
苏仲卿看着苏陌进屋后甩下的帘子,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半天后,他长叹一声:“离陌,你又何必执着于十几年前的旧事?活在当下不好吗?尚书府长长久久做你的依靠,不好吗?高门大户后宅妇人,若是没有得力的母家相助,你可知日子会有多难过?”
他父母就是例子。
当年他母亲嫁到苏家,是机缘巧合,另有契机。
自从他懂事,就知道苏家和于家门户不相当,父亲能娶母亲,是母亲高攀,母亲自觉娘家地位低,不能给父亲提供助力, 所以母亲拼了命的助力父亲,凡父亲所需,便是父亲对母亲从没有一句好话,母亲也会双手奉上!只希望父亲不要嫌弃她因出身低而妨碍了他的仕途!
可,从来,母亲从来都没有得到父亲的尊重!
“离陌。。。”苏仲卿还想劝劝妹妹。他愿意后半辈子给妹妹提供助力,只要能平息了妹妹心中的愤慨和执念!
“苏大公子!”白翼弯腰伸手:“小的送苏大公子出府!”
苏仲卿看看拦在面前的白翼,半天后,再次怅然长叹。
“白先生,尚书府和将军府,并没有多大的仇恨,我妹妹一时任性,想不开,我做兄长的,责无旁贷须耐心开解她!”
扬声朝着屋里:“离陌!这几天我会让你嫂嫂经常来看看你, 助你纾解心结 。”
半天后,屋里没有任何声音。
苏仲卿双手背负,微微垂下脑袋,在白翼的陪同下,悻悻的离开了温明居。
里屋几人,听着苏仲卿说“尚书府和将军府,并没有多大的仇恨”,都露出愤怒之色。
方岩听到外面苏仲卿离开,啐了一口:“放屁!尚书府和将军府,隔着大江大河!仇深似海!”
苏陌坐在罗汉床上,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