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刚回绣坊不久,一盈盈少女匆匆而来,双手捧着一件做旧的浅蓝色儿童缎袍,眉头深蹙,焦切道:“坊内可有谁会织补之法。”
“你这衣服可见被虫蛀了。”流莺喃喃道。
众姐妹看着流莺手里缎袍上汤圆大小的虫洞,一时议论纷纷,若想将这件衣服洞口织补得完好如初,绝非易事。
少女听到此话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声音微有颤乱:“这件衣服对我家小姐来说弥足珍贵,若谁能补救,我家小姐必有重谢。”
萧若水接过流莺手中缎袍,虽然些许发旧,摸起来手感却柔软如云,光泽细腻顺滑,缎袍上银灰色吉祥暗纹若隐若现,看起来十分华丽,绝非平常人家所有,即便是南国都城富豪也未必能穿得上质地如此精密细致的绸缎。
“我来试试吧,或许还有办法补救。”萧若水有些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少女立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平复焦虑之色,微笑着连连躬谢,言说三日之后来取,说完飞快离开绣坊。
“若水,你能补上这么大的虫洞?”流莺举起缎袍盯着虫洞,疑虑道。
萧若水拿过流莺手里柔袍,乘着天色未晚,走至一处光线充足窗前坐好,绣绷绷紧虫蛀之处,虫洞立时大了几分,若水沉沉叹了口气,努力回忆在林府时从一本女工书上所见的经纬线织补之法,取好纱线,根据缎纹组织,按颜色排列好纱线,动作有些生硬的用细针缓慢在缎面上一挑一压,神情专注,目不转睛生怕一个不小心前功尽弃,天色渐渐暗沉,不觉已到酉时,若水起身伸了个懒腰,顿觉腿足发麻,眼睛发酸,脑袋晕晕沉沉,脖子也些微僵痛。
这时流莺端着饭菜过来,放至萧若水身侧案桌上,顺手拿了拿还未从绣绷上取下的缎袍,全然不见虫蛀痕迹,她用手轻柔地摸了摸缎袍惊讶赞叹:“天哪,这简直完美无瑕,巧夺天工,若水你太厉害了。”
萧若水活动完筋骨边吃边道:“其实这事我也没把握,只是偶然想起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织补破衣的方法,我看得出这衣服对那姑娘来说非常重要,索性尝试,没曾想还真成功了。”说完她脸上浮起一丝微妙的成就感。指了指自己发红的双眼,撒娇的伸手抱住流莺。
三日后,那姑娘打早来绣坊,进了门直找若水,拿到完美无缺的缎袍,又是对若水千恩万谢,给了二十两碎银,急急回去复命。
翌日上午,萧若水正持梭织白锦,穿梭于木板上下的锦布声和着一起一伏的踏板声,清脆有力。忽见上次那姑娘垂手款款朝自己走来,逊雅欠身,庄重浅笑道:“姑娘上次有心了,我家小姐拿到织补好的缎袍后,惊喜异常,特命奴婢邀姑娘过府当面致谢。”
萧若水停住手中动作,起身莞尔道:“贵府小姐客气了,织绣本是我们这些绣娘分内之责,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姑娘你就随奴婢走一趟吧,主子所托之事,奴婢也好有个交代。”
萧若水动了动眼,柔声道:“也好,小姐重金答谢,既是盛情相邀,若水理当赴约,随你前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绣房。
“姑娘,到了。”婢女礼貌答道。
漆黑圆柱撑起精巧屋檐,角替处雕刻着繁杂镂空花鸟图饰瑰丽华美,朱红宅门和着金色狮头门扣相得益彰,门额上横起偌大黑色牌匾尚书府三个鎏金隶字,闪烁着抢眼光芒,大门两处各摆一簇翠景竹,远而观之,华丽而庄重,雅致而肃穆。
婢女上前叩门,紧闭朱红大门伴随吱呀声响缓缓开来,门隙间丝缕白光由暗转明,婢女指引萧若水进门,她步履沉重走至石阶,心中隐抑。
跨过门阶,眼见的门内景致与门外庄穆格格不入,如画长廊蜿蜒曲折,不知庭院深深几许,水榭旁迎春初绽,翠藤上点点新黄点缀其间,如月夜明星,稍长藤蔓垂拂水面,清风徐来,泛起圈圈涟漪,亭台处杜鹃怒放,嫣红一片,桃月之始,却已满园春色,姹紫嫣红,馥郁花香阵阵袭人,琼楼玉阁处处宜人。
婢女姿态翩翩,萧若水紧随其后向长廊深处走去,幽折小径渐渐敞亮宽直,长廊尽头同前院景色所差无几,只是少了些亭台水榭,台阶旁亭亭少女青葱玉指摆弄着一朵欲放的粉色茶梅,女子上着绛色绣花锦袄,杏色褶裙拖至地面裙摆处绣有海棠没入草间隐约可见,青丝尽数结鬟头顶,式样别致,鬟髻处饰以点翠珠钗。明艳动人胜却满庭芬芳,雍容华贵尽显木芍珠香。
婢女上前轻唤:“小姐,客人到了。”
华服女子停下摆弄鲜花的玉手,微笑偏头看向萧若水。
“姑娘来了。”她语速不紧不慢,如山间清泉,让人听了很舒服。姿态端盈缓朝萧若水走来,颇有大家风范。
“姑娘叫什么名字。”萧若水这才看清女子相貌,眉如轻烟,卷翘长睫下,秋水双眸,顾盼生姿,唇若朱丹,鹅蛋脸白皙干净,花钿灼娆,却艳而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