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覃老侧过脸,望着深邃无一点星光的夜空,苍桑的表情开始扑朔迷离。
“或许恨吧,可那又如何呢?没有意义呀。”
“你可曾体悟,当为某事倾尽全力,手中拥有渐趋微薄,昔日或许未曾介怀,然时至今日,已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此事不觉间已化作我的全部,乃我于这浮世中仅余之瑰宝。试问,世间何人能轻易割舍所有,如弃敝屣?”
“老夫啊……”
说着说着,覃老到最后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只不过是说不下去了。
单薄的身影在此刻看上去,仿佛真的就像是被世界给遗忘了一样。
“……”
王辰静静地看着,不敢打破这份沉静。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覃老是在抱怨,只是在抱怨些什么,王辰不愿深想。
就像过去曾经,自己不就是害怕深想母亲的苦难,所以才选择逃避不敢面对吗?
直至过去了许久,覃老才接着说道:
“诚如所言,总有消逝之物不再复返,既往如云烟,消散于无形。我常怀眷恋,欲寻往昔之影,然此举之意义何在,实难明了。”
“时光匆匆,我已将身心尽付于斯,然彼等却无情离去,毫不留恋。”
“我应怀恨吗?人言应放眼未来,既往不再,然我应何往?彼等仅言前瞻,然我之归宿何在?寰宇之大,竟无我立身之所。”
“至此方悟,世间有甚于死亡之恐怖,那便是被众生遗弃,如浮萍无依,孤鸿无伴,仿佛世间唯我多余。”
“此种绝望,甚于生死,令人茫然不知所措,不知生存之意义何在。”
“我曾一度沉沦,自暴自弃,迷茫于存在之价值,甚至萌生消逝之念,或许如此解脱也无妨……”
覃老像是在感慨。
王辰抬头,听的不是很懂,也就没有接覃老的话茬。
只是看着覃老眺望没有星星的夜空,在绯红的灯光下,饮尽茶水,才落寞的总结道:
“然…死到临头,我害怕啊……”
覃老再次重复了一句,“可是我害怕啊?”
“即便我厚颜无耻至此,又能奈何?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已是……仅存的自我。
“哪怕是如此的厚颜无耻,可那又能如何,因为我就是不想消失,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仅剩下如此了……”
“那么,不原谅又能如何?这并无意义,我只是想守护住我手中残存的温暖。”
“厚颜无耻的讲,我渴望回到从前,我期盼着,我自始至终,生怕你们需要时寻不见我,不敢有片刻的离席。”
千言万语,汇聚成了无法抒发的感情,僵硬的想去倾诉,无可奈何的语言又难以尽全言述,梗在咽喉,令人难受至极。
“呃?!”—“哐当——!”
覃老突然一拍王辰后背。王辰趔趄了一下,好悬差点没将手中的茶水打翻。
可还没等王辰来得及发脾气,只听覃老说道:“孩子啊,回去吧,趁现在还不晚。”
“别让等你的人,等太久……”
……
最后。
王辰离开了。
茶未凉,未动一口,蒸腾的热气还在往上冒。但主人就这样匆匆告别了覃老,在昏暗的红色烛光下,走进浓墨泼染的夜色。
而在临走之前,刚出门没多久,王辰忽然就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
“爷爷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
王辰下意识回头,看见暮色下一个朦胧的身影敲开四合院的大门。
芏也滢!
王辰仔细辩认,认出了四合院门前那个背影,正是今天下午才刚碰过面的芏也滢。
因为没有哪个奇葩会在夏天穿冬季长袖,所以哪怕只是光看背影,王辰都能一眼认出她。
所谓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不过说起来,芏也滢原来住在这里吗?
一直住在金池镇,怎么也算个老乡了吧,怎么自己以前从来没发现有这个人?
王辰心中这样想着,不过也没太在意,晃了晃脑袋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