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清夭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环境却陌生得令人心悸,她欲开口,却惊觉喉咙犹如被火燎过一般,干疼难耐,挣扎着想起身,这才骇然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缕。昨日的一切恍若一场噩梦,如今却真实得令人恐惧。
门扉轻启,封凌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进屋来。
“别过来!”顾清夭情绪激动,嗓音嘶哑得好似破风箱,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
封凌修一眼便洞悉了顾清夭的恼怒缘由,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实在找不出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只能将药放在一旁的桌上,负手走近,在床沿坐下,缓声道:“昨日事态紧急,实乃迫不得已……”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封凌修的话戛然而止,他微微侧过脸,而顾清夭的手心却已发麻。打完这一巴掌,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中一阵后怕,可她坚信自己并没有做错!他不仅看了她的身子,甚至……甚至……
“小姐若是解了气,就把药喝了吧!”封凌修并未动怒,只是端起桌上的药碗,小姑娘身体不适,本就虚弱无力,这一耳光对他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况且……他会负责到底!
见他不愠不怒,顾清夭的胆子也稍稍大了些,她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小姐,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你应该清楚,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喝下这碗药。”封凌修端着药碗,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清夭蓦然回首,美眸中闪烁着愤愤的光芒,她对他所言深信不疑。奈何她如今犹如猛虎落于平阳,被恶犬欺凌,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那份倔强在现实面前也只能无奈地认输,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没规矩,称‘属下’!”
“属下请小姐吃药!”封凌修并未动怒,反倒觉得此刻的国公府嫡千金恰似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
顾清夭也顺势接过药碗,那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难闻气味,仅仅是闻着就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然而,眼前这位一向冷酷无情、嗜血成性的杀手,让她心生畏惧。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想要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怎料这药不仅难闻至极,更是苦如黄连,才喝下一口,便如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全吐了出来,胃里一阵恶心难受,碗也随之摔落在地。
封凌修心急如焚,全然不顾她对自己的惧怕,急忙担忧地为她顺气。
顾清夭剧烈地咳嗽着,捂着胸口,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呜咽道:“谁让你救我的?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我分明已经看到爹娘来接我了,为何要救我……”
封凌修为她顺背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轻抚,语气沉稳如山:“属下奉老爷之命,定要将小姐安然无恙地送至冀州。”
“送去之后呢?”顾清夭泪眼朦胧,转头凝视着他,那晶莹的泪珠仿佛断了线的珍珠:“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封凌修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那一瞬间,他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我不去冀州……”顾清夭哽咽着,她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过那寄人篱下的生活。
“小姐,不会太久的。”封凌修内心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不忍,然而若带着她,他唯恐她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一年,只需一年,他定会如天兵天将般,浩浩荡荡地到冀州接她。
顾清夭漠然地收回视线,心中暗想,这样也好,她即便死了,也无人能够干涉……
“不准寻死!”封凌修仿佛能够洞悉她的心思,昨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次在他眼前浮现,他近乎疯狂地转过她的身子,怒吼道:“你若敢,我便将在蛮荒的大公子斩杀,让他去陪你!”
“大哥?”顾清夭那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猛地一亮,宛如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她小心翼翼地,仿佛生怕这是一场易碎的美梦,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大哥还活着?”
如今,即便是同父异母的亲人,她也感到无比欣喜,因为那是她如今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的亲人了。
“嗯!”封凌修看着顾清夭那充满期待的模样,宛如一朵在晨曦中绽放的花朵,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清夭激动得如同一头小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仿佛他就是她失散已久的亲人,激动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浸湿了他的衣襟,也如潺潺的溪流般流进了他的心口。
封凌修负在两侧的手微微抬起,仿佛想要拥抱那温暖的身躯,却又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终是按捺住了心中那份如波澜般翻涌的悸动。
顾清夭在激动之余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松开他,脸上泛起一抹如晚霞般的红晕,有些小小的窘态:“你……你放心,我……我不会再做傻事。”
说完,在封凌修那如暖阳般温柔的凝视下,她如同害羞的小兔子般收回了视线,心里却如同一团乱麻,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嗯!”封凌修点头,只要她能平平安安,他的心便如同被春风吹拂过的湖面般平静。
顾清夭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眸如闪电般猛然抬起,却又是不偏不倚地撞进了那双如深潭般幽深的眸子,她的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紧张地问道:“你说大哥在蛮荒?”
封凌修点头,他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雷鸣:“事未算完,狗皇帝留此一招,也是留了一手。”
顾家家大业大,权倾朝野,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令人望而生畏,不可能完全被清除,只能留有一手,以作挟制。
“阿修,你定要帮我救哥哥。”顾清夭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一下揪紧了封凌修的衣襟,那明眸中满是恳切。修是他告知顾老爷的名字,他曾言自己无名无姓,唯有修身养性,方能步入正道,他的名便由此而来。
封凌修颔首,这是陪伴在她身旁两年以来,她首次唤他的名字,即便只是为了旁人,也让他的心为之一颤。她的命令,他向来不会违抗,哪怕她让他离得远些,他也会尽可能地远离,更何况是为了救她的哥哥?
见他点头,顾清夭如释重负般松开了手。
“属下去准备赶路的干粮。”言罢,封凌修起身离去,犹如一阵清风。
顾清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上,一时间,她竟做出了太多超乎自己意料的举动……
马车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路途也变得平坦了些许。顾清夭独自坐在车厢内,似乎是专门为了她,更换了一辆坐起来更为舒适的马车。她轻轻挑开门帘,望着那一抹正在驾马车的玄色身影,心中一时如打翻了五味瓶般,滋味复杂难明。
马车一路狂奔,驶了将近两个时辰左右,顾清夭拿起车内的包子和水壶,钻出车帘:“给!”
她将包子和水壶递向封凌修,意识到他不便,便整个人钻出车厢,坐至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