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干活的这条船行到此地,正好太阳落山。为了安全起见,船主叫水手靠岸抛锚,睡上一夜,第二天再走;再三嘱托,中原地带,过去草寇出没的地方,不要搭跳板上岸。反正还有三天到古窑镇,正好赶上过年。
从京城返回,因为卸了金砖,自然没有了官差保护。经过沿岸的码头,虽然是停靠休息和补给的好地方,但当地衙门里听差的和靠水吃水的地痞流氓勾结在一起,敲竹杠,收买路钱。因为以后还得从这里来回,不敢得罪,忍气吞声地打发一些钱财。
如果遇到码头上新的帮会成立,或者新的帮主上任,还得去拜码头,这是更大的一笔开销。好在这些江湖中人,一回生二回熟,义气还是讲的,过后也会给一些便利。
本来船队顺流而下,没有这些麻烦,也可以省下一笔冤枉钱。可是,春节临近,船主和船员都回家心切,尤其是船员,心早就插上了翅膀,盼着早点回到古窑镇,拿到工钱。
这些人大多不是古窑镇本地人,下船后回家,还有一段路程。按规矩,即使经过船工的家门,也是不可以停船上岸的。这样一来,船队就走散了。有的日夜兼程,有的走走停停。平日里走得近的结成一个小船队,生性孤傲的成为孤舟。
一些跑船的拖家带口,多数会按规矩航行,不慌不忙,不赶着回家过年。这样的船主最苦,赚到的钱只够养家糊口,一年四季在江上湖里漂着。当然,也有的是犯了事的,藏在江湖,不敢上岸。
话说这些船队是有规矩的,伴随有潜规则。去的路上有官差押运,按规矩办事,包办官差的饮食起居。虽然逆水行舟,太平为重。回来的路上按潜规则办事。这些船主都来源于长江沿岸,但方言不一样,以湖北话为主,也有四川话,江西话,湖南话,等等,在一起时间长了,形成江湖上的黑话,只有他们能听得懂。
混在江湖,最擅长的是拉帮结派。所以在船队中,他们又以方言为帮派。每个地方的方言又有许多听不懂的地方,形成了暗号。但是,到了古窑镇,所有人必须说官话。虽然十分蹩脚,由于经常来往于京城,官话说得比古窑镇的土著人更准确一些。
在古窑镇的船帮里,也是有精神领袖的,此人叫陆镇海,生年和卒年都不详。
传说过去陆家的老宅子比周庄大得多,后来被仇人一把火烧了。那年冬天,月黑风高,仇人用民间的药方投毒,弄晕了陆家院子里的神犬,翻墙进去,把正在和顾唐韫偷情的陆镇海绑在湖边的一棵一人抱不住的老柳树干上,任由陆镇海咆哮如雷,膀子上的肌肉被粗麻绳勒紫血了。顾唐韫一声不吭,刘海捂住眼睛,鼻涕干了,两个嘴角有白色的泡沫。没有人敢出来解救。
其实,这个女人是有机会跑掉的。当时陆镇海光着身子,以一抵三,拼死保护下来她。她也趁乱扯上床单,一手捂住两个白晃晃的奶子,一手捂着下身,光着腚,跑了。但这女人死心眼,看到心爱的男人被绑走,胡乱扯下别人家晒在竹竿上的衣服穿上,又去追上陆镇海,口口声声地喊:
“要死一起死!”
也不知道是谁朝陆家的院子里扔了一根油松枝绑起来的火把,让陆家烧了大半夜,硬是把陆宅的石碑给烧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