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郡中,如往常一样,依然是一派安详,东市达官显贵居多,留香楼,鑫雅阁等风流场所门口更是停满了车马,虽是清晨,但因为要接这些寻香问柳的达官显贵,富家公子门回府休息,因此一大早最繁忙的倒是这些烟花柳巷,一位位身着华丽的富家少爷在一声声娇滴滴的簇拥下,走出了这些华丽的高楼之中,或是随手丢出一锭元宝,或是在账簿上随手打个勾,然后就被下人们抬着上了马车。
东市不同于西市,东市之中就热闹这一两个时辰,等到把这些公子哥都接走了,也就要等到临近傍晚才会热闹了。而西市之中则一整天都是那样,嘈杂,脏乱是这里的代名词。卯时开市,那就充沛着商贩的叫卖声,牲口的粪便味。这里鱼龙混杂,一眼望去全是这些找茬收保护费的流氓,昨夜宿醉于路边的醉汉,甚至你看路边有个人靠着墙角,你以为那是在歇脚,有可能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在街边的倒卧。要多乱有多乱,很难想象东西两市之间只隔了一条朱雀大街,确实截然不同的两幅场景,一边的繁荣与另一边的不堪就完全可以代表这个时代了,虽说士农工商,但生在这个时代,作为家境优渥,熟读典籍的祁希而言,自己知道,这四个字不是按照贵贱排下来的,而是按照士,农工商,来排的,因为在士这个阶级的眼里,其他不管哪个阶级都是一样的。
祁希每日都要从位于西市的家中,前往东市的河馆书院中上课,要穿过这两个集市,从人间疾苦到淫乱奢靡,每日看着渐渐的也就习惯了,甚至他认为世间就该是这样的,以前的些许怜悯,现在也早就荡然无存了。
祁希之父之前乃官居正四品的河阳郡守,本来前途光明,但是却一直无后,一连娶了五房小妾都没能有一个怀上的,年愈四十在族兄方子昂的引荐下与安林山上的竹林寺中高僧章安禅师相识,受其点播,方才辞官归隐,卸下一身的担子,说来也巧,在归隐之后,也开了家当铺,做起了生意,不再操心朝堂政事的祁大人,确是家中连连传喜事,先是正房夫人,后是一连三房小妾都接连有喜,可惜妻妾年纪都不小了,难免就有夭折,而二房小妾林氏,也是在产子时难产,没能活下来,最后保下来的确只有三个孩子,这三个两男一女,分别为大房王氏夫人产下的女儿,因为出生时下了大雪,从而取名倩雪,从小便是聪慧过人,但最不喜粉黛,最好武刀弄棒,好着男装,也是家中之大姐,虽为女流,但王氏夫人在年近四十才得这一个闺女,是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才得到的这一个闺女,自己先不说有多爱,就是祁大官人也是对这闺女爱的不行,自己也是武将出身,对自己的闺女喜好武艺也就听之任之了,偶尔还会点播几句,甚至将家传之十二路锏法也一并传授与她。
而四房木氏小娘生的便是祁希,字汉良。父亲自然希望他能为汉国之良将,但事与愿违,自己的女儿是好武刀弄棒,但儿子确完全不好这些,整日就是吟诗作赋,弹琴吹箫,爱好的就是这风花雪月之事,对刀枪棍棒是七窍通了六窍,是一窍不通啊。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做派,祁大官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毕竟什么身份做什么事,作为前任郡守的大公子,虽然不好兵事,但也没有出入烟花柳巷之地,诸如沉迷女色,吃喝嫖赌之事也绝不沾身,而且为人聪慧,熟读诸子百家之书,将来就算不走武将之路,参加科考也可以光宗耀祖嘛,所以也就不再强求了。
至于三房段氏小娘所生的祁泸,字汉正。年纪最小,却不是五房张氏所生,如今才年满九岁,三房段氏不同于正方王氏夫人和四方木氏小娘,段氏小娘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是当年祁大官人还在任上时,剿灭西阳境内响马时而解救回府的一个女子。本身是西阳泸东渡口的渔家女孩,在响马攻村之时,被响马杀了父母,烧了房子,人还被掳到响马山上去,也是因为年轻貌美吧,被强迫着做了压寨的夫人,那年段氏小娘才十三岁。
也是命里该着,响马作恶多端,响马在山寨上大摆酒宴要成婚当夜,祁大官人得到线报,认为是一个好机会,便集结了八百乡勇团的青壮,当夜便摸黑上山,在其防备最懈怠的一天攻上山寨,正在大家都在喝酒起哄的时候,祁大官人身先士卒,摸上寨子大门,斩杀守门的哨兵,打开寨门,一举拿下了山寨,荡平了西阳境内最大的响马帮,而当时的段氏小娘更是在与响马头领的大婚之日,在架子床的角落藏了一把剪刀,在头领想要与其圆房之时,抽出剪刀直去其双目,在那头领双目瞎了后,自然是满地乱滚伴着哇哇大叫,段氏小娘那时也知道,自己反正也是活不下去了,索性举起剪刀奔着那头领的脖颈之处就用尽全力的扎去,扎了多少下自己也不知道了,只知道那鲜血喷出之时,自己嘴里进了一些,腥臭想吐。眼睛里也进了一些,糊的自己睁不开眼,看不见眼前的东西。手上沾了很多,有点滑,又有点沾,总之感觉有点拿不住剪刀了。身下的响马头子动静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动静,众人都在大帐里喝酒吃肉的消遣,也没人注意这边,本来嘛,大家都认为响马头子身高体壮的,怎么会治不住一个十三岁的女娃?也就没管这边。段家小娘在身下之人没了动静之后,便先到了水缸边上洗了洗眼睛,再洗了眼睛之后,看清地上自己的杰作,胃里一阵的翻涌,在坐到床边静下心神后想的就是该怎么逃,正在自己胡乱思索的时候,账外确是喊杀震天,吓了段氏一跳,干净到帐门口撩开帐帘子一看,一伙官兵打扮的人杀上了山,自己知道有救了,但也知道,杀红了眼的人,只认衣服不认什么好人坏人。所以干净躲到架子床上,拉上帘子蜷缩在角落里,想着外面厮杀完了之后能够不被发现,从而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