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觉民抿嘴一笑,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起的还是有点早,现在的身子骨,真的不如往昔了。
梁国荣斜眼一瞥:“那位空服员小姐?”
“有你的嘛?”
“真的蛮正点,回去好好把握。”
“老实开车,一会儿撞桥墩子了!”
刘觉民和阿军是几乎完全不挨边的两个人,虽然他们共用着同一个躯壳、同一个大脑,共享着四十一码的脚,和十八厘米的丁丁;他们的嘴都很损,能无缝切换粤语和哏都方言里的尖刻讥讽;他们也都很矛盾,矛盾就出自这两个身份之间。
身在港岛,他瞬间无痕转换为阿军;回到哏都,立即秒变回刘觉民;他说不清自己对这种怪异的撕裂感适不适应,但如果要他选择一个地方长久的待下去,而另一地再不涉足,他绝对半秒钟都不会犹豫。
哏都九成九的土著都杵窝子,这一点全国公认,他们自己也认,并乐在其中。
充斥在刘觉民DNA里的,是街头下象棋的大爷,是河边垂钓的大叔,是街巷间飘散的早点味道,是小园子里的相声,是这座平民城市无处不在的烟火气,他生于斯、长于斯,将来也会埋骨于斯,他对此绝对笃定。
虽然相比较他在港岛时而言,茶楼里的水晶虾饺、叉烧包和猪肝瘦肉粥无疑比煎饼果子、老豆腐更高大上,甚至出门坐辆宝马六系都算低调朴素,但那样的生活,刘觉民却过得并不舒心。
那不是他刘觉民的生活,是阿军的生活,那不是他想要的。
对于阿军来说,那六年的时光只有两个人将会永久铭记在心:七叔,和阿May。
对于刘觉民来说,其他的所有时光,都被哏都的一切填满,无需铭记,因为身安乐处,便是心安乐处。
走出机场正是中午,夏末秋初的风仍显燥热,但风里夹杂的家的味道,令刘觉民舒服。
在这里,他不需要带上军哥的面具,也不需要时刻提防暗处的算计,大大方方站在阳光下的感觉,无可比拟。
当然,无论在哪儿,他都是个警察,所以他叫来一辆出租车,径直返回了刑侦支队。
听完刘觉民转述梁国荣的话,林森满脸黑线:“嘛玩意儿?咱们要对付的是海豹突击队?”
“多好?赢了祖坟冒烟儿,输了理所应当,我恨不得对手是第七舰队才好呢。”
“别胡说八道,我赶紧跟苏局汇报一下,你刚回来,歇两天。”
刘觉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支队大门,来到自己的车位前,刚开门坐上去,手机抖了一下,亲切的哏都方言蹿出听筒。
“刘警官你回来了吗?我今天飞回来,计划五点到,我定好饭馆包间了,等落地咱再联系!”
刘觉民莞尔一笑,看看时间才刚两点,决定驱车回家补个觉,恢复一下精力。
他隐隐有种预感,必须得休息好了,今晚上这顿饭可能是个体力活。
他预感的不完全准确,因为这件事儿需要的居然首先是耐性,他睡到自然醒,时间来到了五点半,手机却静悄悄的;他觉得奇怪,打开航旅纵横按照许晨说的航班号查看动态,赫然发现她是从欧洲飞回来的,落地在京都机场,并且飞机还延误了,还需要半小时才能降落,再从京都赶回来,至少得八点以后。
难怪她昨晚大半夜发微信,那时欧洲是白天。
刘觉民沉吟片刻,发送了一条语音。
“许晨,你回来的时间有点晚,要不咱改个日子?我这两天都有空,不急在一时;你大老远飞回来怪累的,歇歇吧。”
不到二十分钟,许晨连呼哧带喘的声音从微信里冒出。
“我这人定事儿落地砸坑,从不改主意!你要是觉得累咱就改日,我反正嘛事儿没有!”
好好好,这可是你说的。
小姐姐,那咱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