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荣露出怪异的笑容，嘴角略微抽动：“是啊，没有他立下的汗马功劳，哪能轮到我坐这个位子，对不对？”

“勇哥我说的不是．．．”

“你当年跟过阿军，他一直也很护你，如果你现在还愿意反水去跟他，我绝不怪你。”

“勇、勇哥，我没有．．．”

“到底跟我还是跟他！”

突然的厉声喝问下，阿力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艰难道：“当然跟你。”

梁国勇叹了口气：“阿力，你以为阿军真的只是内地的一个保安？有些事情你们下面的人不会知道的；我爸糊涂了，我不能糊涂，他昨天是社团的功臣，明天就可能是社团的掘墓人，不信的话，你就等着瞧吧！”

晚上在永泰茶餐厅，七叔的全鱼宴只请了一位客人——史坚；刘觉民被打发去和梁国荣吃大排档，今天这个场合，他俩不便出现。

七点半，史坚穿着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衬衣，油光水滑的头发一丝不苟，迈着螃蟹步走进大门，嘎嘎大笑。

“雄哥，你好久没有请我吃饭了，今天咱们可得一醉方休！”

在港岛道上，对梁世雄不称七叔而称雄哥的只有一种人：早年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中环帮元老弟兄，总共也不到十人，史坚正是其中之一。

七叔斜乜着他：“阿坚，你今年六十五了吧？”

“雄哥你是真老糊涂了，上个月我做寿，你包了个大红包托阿勇带去，你自己却没到，在场的老兄弟们还以为你生我气了，让我很没面子的你知不知道？”

七叔淡淡一笑，亲自倒满了一杯洋酒：“好啦，今天就算我给你补上的寿酒吧，阿坚，你多喝点。”

“雄哥我开玩笑的，来，先喝了！”

史坚一饮而尽，七叔却没有动杯，盯着琥珀色的液体，似乎在自言自语。

“当年我们堂兄弟八个出来闯天下，每天不是去砍人，就是被人砍，这么砍来砍去的，等社团终于成了气候，回头一看，八兄弟只剩我一个了。”

他语气很低沉，似有无限落寞，史坚怔怔，放下了酒杯：“雄哥，提过去的事干什么？”

“我只是想到社团走到今天不容易，虽然我梁家兄弟凋零，但幸好有你们这些异姓兄弟不要命的帮我，中环帮照样兴旺了起来，你们都是功臣；尤其是你，这些年葵涌货柜码头管得井井有条，生意做的很好，那么大的社团，每天那么大的开销，恐怕有一半是你赚来的，阿坚，我敬你。”

史坚和七叔干杯：“雄哥，你交给我的事，我什么时候搞砸过？”

“是啊，你功劳大，做事沉稳，我一直是很信你的，以至于今天知道你背着我利用码头的便利卖白粉，我非常非常难过。”

“当”的一声，史坚手中酒杯落地，他睁大眼睛看着七叔，脸上的肌肉不受控的颤动，尖声分辨：“雄哥，我、我、我没有，你不要信别人．．．”

“这是阿勇送来的，你看看吧。”

一叠照片甩在桌子上，史坚只看了最上面一张，整个人就完全软掉，滑下椅子，跪在七叔面前抖得不成样子。

“雄哥，雄哥，你．．．你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么说，你承认了？”

七叔语气里伤心夹杂着愤怒：“我知道阿涛在社团里还有同谋，但我不想伤了几十年兄弟的情份，没有再深究，可是阿坚，你明明看到了阿涛的下场，为什么还不收手呢？”

“雄哥，我收不了手，这件事由不得我，如果我不做，会比涛哥下场更惨！”

“是谁？”

七叔骤然盯视史坚，眼光锐利如箭。

史坚面色死灰，额头汗如雨下，却是紧紧闭着嘴唇，一声不吭。

空气凝滞了很久，七叔发出一声悠长而悲凉的叹息：“当年社团开张的时候，我亲口宣布了七条家规，你记得吗？”

“记．．．记得。”

“阿坚，干了这杯吧，来世有缘，你我再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