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里出来时天已经擦黑,没看到青石台阶和方碑的李泽,确信了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至于为什么跑到山里来又为什么吃了满嘴枯叶,只能归结于自己眼花看到了什么蜃景,又不小心失足摔下来的缘故。
总之,李泽自圆其说的能力还是蛮强的,但这也是唯一的可能。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大黑伞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打算明天再来找。
“娭毑,我回来啦!”
“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嘞。”
李泽放下躺椅洗完手,顺便把在隔壁看邻居下棋的爷爷拉了回来。
“孙爷爷那个臭棋篓子有么子好看的嘛!爷爷要下棋我陪你撒!”李泽对老人说。
“老子下不过你,你个龟孙又不晓得让老子?”老人板着脸甩开李泽的爪子。
“娭毑,爷爷骂我是龟孙!”李泽大声告状。
老人大急,几巴掌拍在李泽后脑勺:“你个歪货你个歪货!”
“老李你搞么子啊!那么大年纪还跟个孩子胡闹。洗手!吃饭!”李泽奶奶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水,转身又进厨房了。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嘿嘿”
“你还跟老子笑!”老人摁了下李泽脑袋。
李泽的爷爷奶奶很普通,一辈子在这山村里,连县城也极少去。唯有的几次离开村子也是为了李泽。
李泽清楚地记得,八岁那年除夕他发高烧,村里卫生所唯一的医生被儿子接进城过年,要看病只能去十里开外的乡镇医院。可糟糕的是,那年冬天的雪特别大,村里村外白茫茫一片,雪堆了快有一人高,根本无法通车。爷爷毫不犹豫,用厚厚的毛毯裹着李泽小小的身子,就这么抱在怀里出了门,奶奶就在后面跟着。
那个时候爷爷已经六十出头了,奶奶也接近六十,也许是不愿影响他人团圆,也许是不放心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两位老人没有惊动四邻,就这么一步步在厚厚的积雪里趟出一条壕沟似的路来。万幸,那段艰难的路只有整个路程的三分之一,最后爷爷背着自己一路狂奔,跑着到了乡镇卫生所,全程用时不到一个小时。
自那晚起,李泽就明白了他对爷爷奶奶的重要性,更明白了他们二老对于他的重要性。
饭桌上,一家三口就这三菜一汤静静地吃饭,菜都是自己家种的,健康卫生。唯一的荤菜是那碗肉丸子汤,奶奶自己打碎的肉揉成的丸子,李泽的最爱。
饭后,爷爷对李泽说:“明天老马家那二娃子进城,他有一份工,说可以帮你问问。你明天跟着一起去城里看看,有合适的就做,没合适的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