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林小北尝尽了“皮鞭的爱”,让他这个所谓道德败坏的贱种差点崩溃,但他没有哭。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村庄,林小北已奄奄一息。里长见状,突然想起酒鬼皮定君的疯狂,怕把事情闹大,赶紧叫停。
林小北终于得以重获自由。半梦半醒间,他爬到了小土坡,摸到了这块砸死小猪的粗糙鹅卵石。看着上面刻着的“厚德”二个字,不由想起了街头那写着“以德服人”的板砖,禁不住哈哈大笑。
原来道德全都是从有立场的人口中说出来的,不同的人喜欢不同的道德,这不就是欺世盗名,恬不知耻的党同伐异吗?
笑着笑着,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这个世界,动物无法争取到足够的食物,就无法生存下去。然而,世上的资源有限,每当你获取了一些,不是意味着其他人因此失,去了机会吗?。难道好与坏,是相对的,是主观思想吗?都说力量不能解决问题,但你如果缺乏力量,不就只能任人宰割吗?”
说起来,“厚德”也是林小北曾经的名字。是他的父亲,人称“赌神”的赌鬼皮定君在他们租住的废土一万零八十号旁的破旧棚屋中赋予他的期望。
皮定君妄想着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孩能成长为道德的楷模,肩负起家族的荣光。然而,这一切在他五岁的那年冬天,随着母亲林爱钱,那个瘦弱的,头发蓬乱,眼眶深陷,总是透着一股子倔强和不屈的女人的一纸决定,而烟消云散。
那是十二月三十日的夜晚,北风犹如摇滚乐队的鼓手,将他们家的屋顶瓦片吹得四处飞舞,仿佛是音符在空中跳跃。雨水与风一同闯入。
林小北蜷缩在被老鼠啃咬得稀巴烂的床角,紧紧抱着那床黑心棉,感受着刺骨的寒冷。
他的父亲皮定君跪在床上,恳求着林爱钱的宽恕,而林爱钱则是愤怒至极,声音在风雨中颤抖:
“厚德,厚德,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样,这算什么!”
皮定君的耳朵被林小北的母亲揪着,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与愤怒。
“厚德,厚德个屁!”她咆哮着:
“看看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这孩子连捡破烂的钱都不知道孝敬他妈,就想着以后拿去交学费,还谈什么道德!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又有何用?!”
雨点敲打着窗户,似乎也在质问着这个家庭的未来。
林小北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如果不能改变些什么,他的结局已经注定被垃圾埋葬。
他的母亲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她的脾气像暴风雨一样难以预测,而他只是这场风暴中的一颗尘埃。
他闭上眼睛,试图逃离这个现实,但那些话语和风雨的声音却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他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可以躲藏,一个没有风雨的地方,一个不需要总是担心明天的地方。然而他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就是在这个夜晚,世上少了一个叫做皮厚德的孩子,多了一个林小北。
想着往事,林小北背靠在这树干上,摸着这块粗糙如猪皮的鹅卵石,心中感慨,改好名字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过去了,他除了得到打断骨头的拳头,还得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身体。
就在一个星期前,在他读到字学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他那亲爱的父亲赌神大人和赌后母亲,竟然为了和上帝打麻雀牌,双双跳崖自杀了,而且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倒也干脆利索,直接省了棺材板。
可是他们在那曾经赖以安生的出租屋里,留下的好几十张欠条,却让林小北这个小帅哥鼻涕都流了出来。带着这笔巨大的“遗产”,拖着他那患有畏缩综合症的1米五五的伟岸身躯,林小北变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
如今的他,举目无亲,口袋比脸还干净,自从那年听了母亲大人的教导后,他连毛笔和写字本都没敢买了,更别提什么买母鸡来补身子了。卖破烂挣的那点钱全都贡献给赌后去完成赌博大业了。
生孩子,不就是用来养爹妈的嘛,不听老妈的话枉为人子,可是我都没读书的机会,哪有本事来养活你们呀!林小北想起了长有理的母亲那响亮的巴掌,心里那叫一个酸楚。在目不识丁的母亲的谆谆教诲下,他生生由一个好奇宝宝,成功蜕变成了一个沉默的,要啥没啥的小破孩。
他也没有怪父母,父母的父母何尝给过他们好的生活。目不识丁难道是他们自己愿意的吗?
林小北曾经在梦里,梦见两条鱼,大鱼对着小鱼说:“这池塘里的资源不多,我身为大鱼,是这里的捕食者。你这小鱼,得听我的,安分守己,乖乖地做被捕食者。也别想长大。”
小鱼听完,眼睛一转,慢条斯理地回道说:“你的规矩是为你自己定的,我要是照做,岂不是永远只是被捕食者?”
大鱼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宣扬安分守己,就是想你永世不得翻身。”
梦醒后,林小北哭了,爸妈是不是也是被困在“安分守己”的小黑屋里,他们努力工作,只为了能有个“平安无事”的小日子,结果呢?辛辛苦苦挣来的,却像是给别人铺路,用被奴役的平安换来的只能是永世的贫穷。他们一出生就中了思想的蛊毒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存负责,既要独立也要协作。生活集谋略与较量为一体,所谓一步先,百步先,看来他也要早立目标,为以后打好基础了。摇了摇头,驱散后门山的记忆,林小北迈开了步伐,离开了那棵古老的枣木树,当野刺梨的酸涩在口中蔓延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熟悉的后门山,即将踏入野猪岭。
轻抚着颈间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的鹅卵石。他停下脚步,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日晷,晷针的影子随着太阳的移动而变化,就像一个敬业的报时员,准确无误地告诉他现在是上午四点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