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伯山饮了一口阿疏递过来的茶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阿棠师父看到呈伯山喝了茶,方才接过阿疏递来的茶。阿疏收了盘,退到一旁,默默地等呈伯山二人发号施令。
余若鲤又被阿棠师父重新把布塞回了嘴里,她假装挣扎了一下就瘫在地上,继续等待发落。
“说正事吧。”呈伯山将茶碗放在桌上,对着阿疏吩咐,“原有两个人勾结薛卯林,其一的这位姑娘通王城的牢,想必是主犯,第二位同伙虽然跑了,不过能这么快丢下伴子的,不过就是宵小之辈,估计也不成什么气候。”
呈伯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三个被捆的人踱步,仿佛在看手下败将。
“薛卯林叛变了,杀了他便是,但薛家这位小姐和她那没脑子的爹不同,她反倒是个中用的。再说她身上还有我下的毒,她想活命的话,少不得要听我的摆布...”呈伯山停下脚,看向阿棠师父,阿棠师父马上就知道呈伯山要问他些什么,站起来回话,话语中带着一丝未办成事的歉意,“此事发生得突然,除了薛家,怕短时间内也难找到合适的有大船的商家了。”
呈伯山点点头,道“我明白。既如此,薛家还有点用。”
他看向地上的薛铃儿,道,“那便赏她这条命,留她再活一段时间,待我等安置妥当后,我会将此事禀明吕爷,待最后几批货成功运出去后,薛家就一个不留了。至于进贡宫里的枣干这事儿...圣上正因失子之痛伤神,龙体抱恙,还需枣干入膳煨汤喂养,这事儿倒是不能乱,如果突然有变化,恐会触动圣怒,也容易引起怀疑——”呈伯山走到薛铃儿面前,斯文地拧下她嘴里的布,径直问她,“我问你,如今薛家前后还有多少货?”
薛铃儿只是狠狠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你不说我也约莫猜得到,我可对你们薛家一清二楚...”呈伯山料定这薛小姐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他也不在意,只是笑笑,“你家枣庄里的,和已经运到了官道上货仓内的,目前还够供给宫里大约一个月的份例,有你薛大小姐在这里主持薛家,王城和宫里不会看出异样。”
他的声音渐冷,“过段时日待圣上身体好些,不再惦记你家的枣干了,随便找个枣林虫患或薛大小姐意外丧父无力支撑薛家之类的理由应付上去,再换批珍品进贡,取悦了圣上便可。王城珍奇好物之多,少了一味不足为道的枣干又能如何。”
权势之人的随便一句话,便轻如鹅毛地决定了一个庄子上百口辛苦劳动的百姓们的命运。
这是死过一次的苍许,和逃过一劫的余若鲤,最恨而无力的世道。
余若鲤听呈伯山话里的意思,他目前没有其他的商贾船可用,所以还要用这个毒控制薛铃儿和薛家一段时间,帮他们跑腿运送完其余的赃款,那阿疏如何能找到解毒之法呢?看呈伯山对阿疏的态度,连自己收养回来一手带大的孩子都能够这番对待,他就是个极多疑之人,并不会完全信任阿疏。且阿疏那位拳脚师父也是深不可测之人,阿疏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姑娘...先留个活口,待我和吕爷禀明了之后,跟薛卯林一起处理了,到时候你随便找个地儿埋了吧”呈伯山看都不看余若鲤,吩咐阿棠师父,语气轻得仿佛在处理一个简单的物件。
阿棠师父点了点头,回呈伯山的话:“我会再另外寻一家合适的船队...”他看了看地上的人和阿疏,和呈伯山对看了一眼低头噤声。
余若鲤觉得他的话头没完,他嘴里不可再说的话,可能就是一直在他们运送计划中的赃款,按照阿棠师父的话来说,如果薛家就这么不中用了,得另谋路子。
余若鲤正想着阿疏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只见刚收了茶碗的阿疏突然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额上的汗点密密麻麻地凝成粒,终于滴落在地上。阿疏忍着痛爬坐起来,憋着一张脸收拾掉落在地上的茶具,但是终于憋不住,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呈伯山和阿棠师父见状,对视一眼,都站了起来。
阿疏未回话。他先是马上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上的血,又把地上碎掉的茶碗包了起来,再把地上的那一堆狼藉都堆放在木托上,方站起身,端着木托勉强对着呈伯山和阿棠师父行了礼,声音嘶哑:“无碍,义父和师傅不必担心,我收拾收拾便好。”然后踉跄两步就准备退下往后,向后厨走去。
余若鲤看着阿疏的背影,想了想,他应该刚刚去后面准备茶水的时候,给自己服了药,然后作出这一副样子来,好让呈伯山给他诊治,也许他能借机更靠近呈伯山的药箱。
余若鲤注意到,那箱子十分陈旧,比一般的大夫出诊的箱子还旧上几分,看起来十分厚重,但呈伯山并未让他人拿过,如果是一般的行李包袱,阿疏与他相处许久不可能不知道,他早该在前去迎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帮着卸下来安置好,再不济也要找阿棠师父帮忙背着,如果让这箱子一直是由呈伯山背着不离身,那里边便是有重要的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