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将军那双眯着的眼睛泛着精光,盯了余若鲤,又看回苍许。
苍许看了看余若鲤,道:“自己人。”
祁老将军了然又狡黠地笑笑,一杯酒下肚,压低了声音说话。
上个月处置的那两位,一位是先李如扈几个月,曾去南方视察涝灾的邕大人,前脚回王城复命报汛,向户部申赈济银,后脚皇帝便收到南方当地督管的密函,二者估摸的数额出入过大,邕大人有中饱私囊之嫌,被摘了乌纱帽丢入这牢中,后又被查出因受贿事发、暗害揭举的当地治水官员,判死罪。
邕大人在牢里愁了几个月,口口声声叹自己在喜鹊楼被做了局:“赈灾款该多少还是多少,他们让我多报些,我想着到时候找些施稠粥多盖棚的由头把这里多余的钱拿来傍身罢了,百姓得救了,大家也落了好。谁知他们竟卖了我,还把死了人的罪名顶在我身上!”
另一位,是与祁老将军一同进来的,他麾下的陆姓武官。祁老将军几次带兵援助南方,但涝灾频发,朝廷救助不及时,一些百姓便在当地恶棍的教唆下,成为了盗匪草寇,抢偷粮食。因屡次抓到的都是平头百姓,如长此以往,矛盾将会更深,地方官员不好再出面,镇压任务便交到朝廷派来的祁老将军头上。
祁老将军派的陆姓武官,镇压暴乱之时,杀了几个强盗贼人头目。
“杀的并不是落草为寇的良民,是教唆他们的那些贼子,都有些硬功夫在身上的。但这帮人竟挑唆了民众,称朝廷来的人,杀了大批因涝灾无家可归、不得已当了贼子的百姓,一时民怨滔天沸腾,连南边的官府递回去的信里都是这么直述的,陛下看重德名,不忍百姓枉死,又有信函作证,便让老夫与陆武官出来担了这个罪。”祁老将军看了看余若鲤,“而我这老头子傍着壮年攒的一些功劳,好歹被交好的朝臣连着求了两次情,也不曾被指亲手杀了那些人,幸得圣上垂怜,没获死罪惯关进了这里来,但是这辈子,想是出不去咯。所幸,在这也能有一席安枕,现下还有酒喝,这小姑娘是个上道的。”
祁老将军喝了一口青梅酒。
“祁老将军说的这些,可有证据?”余若鲤不禁问出声。毕竟这两三年来,这样的事太多了,如无证据,嘴皮子说破了也无人会信。
“武官不可无故杀人,当时调兵镇压的请旨,我已经呈交至大理寺,而陆武官是奉命行事,原本也有当地官府盖章的应杀之人的名册,一共杀了一十六名,均是有案底、身上都背着人命的土匪,找到后,与我的请旨一并呈上,这事儿可证。”但祁将军随机摇摇头:“但难就难在,这册子在当时混乱之中早已不见...”
“那么邕大人,就在关娘子的账簿上,我猜那喜鹊楼,可不仅仅是风花雪月的销金窟,分明就是金山银山的销赃楼!”余若鲤此时已有了判断。
祁老将军赞赏地看着余若鲤:“六皇子看上的人,都不是寻常人。”
余若鲤听出他的意思,感觉到脸有些烧红,咳了两声,将话头引向其他:“祁老将军所言甚是,六皇子还看上了齐如作侍卫呢,果真不寻常!”
祁老将军被这一反击,知余若鲤非池中物,笑意更深,若不是三更半夜怕惊扰他人,他怕是要笑声穿顶。
三人轻声细语,谈了半个时辰有余。
余若鲤收拾食盒,将要离开的时候,祁老将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余小姑娘,你手艺不错,这桂花糕,让老夫想起以前在宫中的一位故友。”
余若鲤低下头,轻轻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