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回到村子,先跑去了三叔家中,说了一番在山中的遭遇。
“什么,你碰到了强人?”
陈三腿脚好了不少,可是自从上次上山,再回来后,这过去了两天,气色却是始终没有彻底恢复。
原先虽然白发横生,却不苍老,如今多了几分沉沉暮气。
一个人的衰老,似乎不是渐变,而是一夜之间。
“一个背篓,用的药锄,一个负弓,用的弦刀,皆是身材偏瘦,同出同没,那应当是‘采药人’和‘猎户’了。”
陈三叔打量了一眼白昭,颇为惊讶,“你小子居然能凭着两招半吊子的刀法,拿下二人!”
“三叔,我是什么底子,你还不了解么,嘿嘿,用的是驱虫粉偷袭制胜。”
白昭狡黠一笑,摸摸怀中,转头又晦气道:“不知他们怎么恰好会在山中,被那猴子引来!”
“早与你小子说,出了飞马镇的范围,山中不仅仅是野兽,周边城镇的人也多起来,甚至可能还有大岐临国青栀国的猎户。
青栀是个小国,近年正值动乱,强人更多,不乏往山里钻,鱼龙混杂,可不安全。”
陈三叔说完,忽然抬头问道:“两个人的尸首,你带回来了?”
“没有。”
白昭摇了摇头,“那两个人,籍贯是鱼台县,我怕惹来麻烦,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不错,懂得取舍,这样才算稳妥。
据我所知,‘采药人’和‘猎户’,原先是孟府暗中养的门客,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估计因为铁面捕头在县城中,才不得已,躲到山里。
你若想要拿头领取赏金,怕是转头就被会被知道……”
“又是孟家?”
白昭咬牙说道:“等我实力再厉害些,早晚登门,好好拜访拜访!”
陈三叔笑了声,手中拿着‘猎户’的弓,弹了下弦,声音铮铮清脆,如奏乐曲。
“据说弓以前是用来射弹丸的,后来才变成了射箭。
猎户掌握了用弓射镖的使力技巧,虽然不如箭远,但是近距离时,更快更准,自有优势。
至于这弦,坚硬如铁,又不缺少韧性,应当是金蚕蚕丝,这种是最上等的弓弦材料,不可多得,价格高昂。
但这不是射箭的弓,回头把弦拆掉,我去请个弓匠制成一张良弓,恰好等你实力变强换上。”
“好。”
三叔这老江湖处置,自然不用担心留下手尾。
白昭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稍稍心安一些,一路回来,其实心里没底。
他笑了笑,“我可猎到一头雉冠青蛇,途中又抓了只野鸡,中午我煲个龙凤汤。
你也吃个蛇胆、蛇冠,好生补补。”
“甚好,甚好,这两天嘴里淡出鸟了!”
陈三叔哈哈一笑,说道:“等到下次,我和你一起去进山。
那头灵猴,听你说倒厉害,皮毛坚硬如铁,趁着还小,若能擒来,甭管如何处置,那都赚的。”
“要不三叔还是在家歇息……”
白昭还没说完,见老头瞪过来的眼神,把话咽回肚子,“行行,知道我劝不住你。”
……
回到家中,剁肉煮汤,闷在锅中,趁着这会儿的功夫,白昭在庭院中抱起来了石头。
石有一百余斤,在他手中,来回上下翻滚,如同一片柳叶,而他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这段时间打熬身子,进境显著。
和采药人,尤其是那猎户厮杀,很是惊险,而且随时可能被人盯上,可见危险距离自己并没多远。
实力还是不足。
远远不够。
扔下石头,白昭又拎起刀,在庭院中,回想昨日交手,演练起来,招招凶猛。
这把打刀,品质一般,经过几次对碰,刃上有轻微的豁口,还得磨磨才行。
这时,扎着的马尾蹦蹦跳跳,韩二丫抱着一本书走过来,还没进门,便瞧见了阿狗哥的刀势,破风声音嗡嗡作响。
凶悍之气扑面而来,不知为何,忽觉有一种陌生感。
眼前的人,距她很远。
白昭神目望见,顿下动作,转身侧头,笑了一声,“是二丫啊,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一瞬间,阿狗哥又是那个阿狗哥了。
韩二丫回过神来,推门而入,嘻嘻一笑,“我又认了好几个字,过来请教请教夫子!
阿狗哥,昨日我来你家没人,你进山了?”
她没习武,而是跟着一起学字。
“是啊,今天才刚回来,正好锅里炖了蛇羹,待会你给韩叔端回家去一碗补补。”
白昭眉宇疲倦,精神尚未恢复,韩二丫敏锐地捕捉到,忙道:
“阿狗哥,你在山中,出了什么状况?难道被蛇咬了?”
“没事,昨夜没有睡好而已。”
“骗人!”
“总把我当小孩。”
韩二丫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嘟哝一句,尔后又绽放出笑脸,“不过人没事儿就好。”
“家里好乱!”
她放下书,很自然地走进屋子,拿起扫帚,帮着清理杂尘。
白昭笑着摇头,放下了刀,经过方才发泄,那股戾气散去,转而搬石运力。
厨房白雾氤氲腾腾而出,韩二丫照看了一眼,坐在门前石凳之上,双腿合拢,上放书册,却没打开。
而是双膝撑着手肘,双手托着下巴,半歪脑袋,一双大大眼睛望着院内身影。
直到馥郁肉香弥漫,白昭大汗淋漓,停下动作。
陈三叔拎着一壶酒水,走了过来。
“吃饭,吃饭!”
————
蛇肉不如龟兽,但是比起其他野味,更为补益,已是其中佼佼者了。
下午时分,打了遍桩,神眼内视,对于这些细微变化,轻易便可察觉。
‘大补的肉,全不好猎。
熊罴熊掌,熊胆,老虎更是一身是宝,虎肉补脾益气,强筋壮骨,功效只会更大!
下次上山,有三叔陪着,不知道能不能猎上一头?!’
白昭舔了舔唇,心头一热。
随着实力变强,能打到的野兽,同样是在变得更多。
“练武,练武,下次上山猎熊打虎!”
站在瀑布之下,打熬起来气力。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兽肉、药材消耗殆尽,陈三叔的腿脚无碍,师徒两人这日一早,天蒙蒙亮,便上了山。
一个背着药篓,拎着药锄,一个负弓挂囊,囊中盛箭,脚下随狗。
“三叔,现在咱们爷俩成‘采药人’和‘猎户’了。”
翻过了两座山,途中,闲谈起来,白昭走在前面,笑道。
转过身来,瞥了眼陈三叔,只见他的额头布着点点汗渍,微微喘气,鬓间受了晨气朝露,星霜遍布。
一路走来,可以看出,他的体力下降很快。
作为一个常爬山的山民,这不应该。
白昭稍稍沉吟,了解三叔性格,没有开口多问,沿着羊肠小道,逐渐放缓脚步。
到了一片山间平地,白卢汪汪叫了一声,白昭张目望去,瞧见远处一只狐狸,正在草丛当中,半露不露。
他取下弓,手指扣弦,搭箭便射。
咻!
箭矢破风而去,穿过几片草叶,嘣地一声,一击命中!
以当下的箭术,并无一点波澜起伏。
白卢窜出,再从草丛钻回来时,嘴里叼着猎物,献宝一样,放在主人脚边。
陈三叔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眯了眯眼,“七十丈朝上了,你那眼神倒是好使,我都没有瞧见。
而且箭术确实非同一般!”
看过阿狗玩弓,射过死靶,却没一起打过猎。
虽然知道白昭狩猎技艺不错,近来鲜有空手,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还要多亏三叔挑的这弓!”
白昭笑道,俯身捡起狐狸尸体,暂且挂在腰间,这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皮子,卖到镇上,多少是点。
平日他和三叔,还有日常开销,总要银钱来买油盐酱醋。
“那根上等弓弦,我已经让弓匠去做了,最多再有一俩月,应当就差不多了。”
陈三笑道:“那是三石之弓,如果你拉不动,可以先当力弓,练练气力。”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并不认为白昭一个月的时间,无法达到拉三石的那个程度。
不得不承认,这臭小子的桩功实在进步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