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的平静让温棠掉以轻心,让她忽视了身边潜藏的危险。
或许即使她足够谨慎也无法躲避。
她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在这之前她向来懂得如何去规避风险,绝对不可能直接与这些人正面对上。
但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她毫无防备,身上带着的药也并不够放倒所有人。
温棠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些人是她无法应付的。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她的命。
她与他们周旋了许久,用手里的药放倒了两个人,剩下的两人却再无法对付。
倒在地上的温棠喘息着,艰难地扯起了一个笑,看着拿着刀朝着她走过来的人,无所谓地想着,至少还带走了两个。
这是她活了两世以来第一次如此狼狈。
在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温棠又模模糊糊地想起。
她的父母肯定会很伤心吧。
这一次,要换她先走了。
但也没关系,他们还有温朗,时间总是会让人遗忘的。
在昏迷前几秒,温棠又觉得可惜。
无法再见到那双温润清亮的眼眸了。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纪辞年总是用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她,他那么容易哭,有时候她说几句话,纪辞年就感动得眼泪氤氲。
温棠扯起嘴角,用着最后的力气笑了一声。
她死了,纪辞年那个傻子肯定又会哭。
温棠的视线模糊,身上的疼痛逐渐吞噬了意识。
在最后一刻,她又觉得有些不甘。
南玉巷的樱花还没开,她还没有和他一起去看过。
妈妈做的暖和的枣米糕还没有让他尝过。
他说学校外面有几只流浪猫,有一只是蓝色的眼睛,想要带她去看看。
虽然她并没有多喜欢猫,但总归是答应了他的。
刀刺了下来,温棠闭上了眼睛。
她好想再见他一面。〕
冬日里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在白皑皑的雪中,火焰徐徐地升起,离婚协议的白纸黑字在赤红的火中化成灰,落入雪中。
温棠捏着纸页的边缘,看着逐渐被吞噬的纸页,在火舌将要上来的前一刻,将纸丢进了雪里。
曾经生机盎然的花园被雪覆盖,攀爬在白墙上的月季只剩下光裸的枝干,地上的矮株花植也收束了露在地面的花茎。
温棠看着荒凉的花园,思绪有些发散,这些花是从什么时候种下的?
似乎是她刚开始生病的时候,从某一天起,院子里开始出现了各种花植,从春天开始渐次开放。
林辉已经离开了许久,室外的温度冰冷,温棠伫立了许久,抬脚回到了别墅内。
阔别已久的卧室依旧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温棠坐到了床上,看着花瓶里的干花静默了许久。
她知道的。
盛夏花园里盛放的花,冬日里充斥着苦涩药味的别墅,送进屋里调补身体的药汤,对她格外好的林姨,餐桌上全部是按照她的口味做出的饭菜,下班后早早就赶回家的纪辞年。
他那些言行不一的做法,即使他不说,她也全都知道的。
但那场病来得太过突然。
那些痛苦的噩梦蜂拥而至,她这才知道她从来没有彻底地放下过。
即使过了二十多年,在上一世他们死亡的同一天,往事走马灯一样在面前不断地流转。
她时刻会忘记她到底处在哪一个世界,是她的亲人死亡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他们平安喜乐的世界里。
她有时候会怀疑这一切是否是真的,还是一场黄粱梦,她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沉闷的钟声响彻在她的颅脑内。
在每次杀人后,她都会去寺庙中,跪在佛像前一整晚,直到天色渐渐亮起,晨钟被敲响,她才起身离开,然后继续杀戮。
她惩罚着他们,也在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长久的绝食让腹内烧灼般的痛,划在身上的口子流着血,她以这样的疼痛为食,以苦难为修行,一边杀戮一边又祈求,如果真的有转世的话,她沾染的鲜血不会牵累她的父母和弟弟。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地狱般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