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走了不到半里地,就听见西边传来唢呐的声音。村子的各个角落里,小路上,三三两两也有人往那里赶。
陈正南便跟着吊唁的人一同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只见那果然是一户大户人家,七八间房屋虽说不是全砖瓦的,却都用红砖做墙基,建了半人之高,上面才用了土坯,房顶上中间也压了青瓦。
走到近前,自然有几个孝子,头上绑了麻绳,身上穿着白麻布孝衣,跪在地上磕头迎接。
陈正南走近之后,迎接吊唁的知客看见陈正南,自然不认识,面露惊讶之色.
有人跑进院子里,只片刻,有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胡子红脸大汉从院中走出来,这人昂首挺胸,气度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他走到陈正南面前,双手一拱,朗声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从哪里来?”
陈正南迎着他的目光轻松答道:“在下陈正南,从淮河巡防大营里来。”
那大汉一听陈正南从淮河巡防大营里来,顿时满脸惊讶,身体抖了一下,便向后撤了一步,问道:“但不知小兄弟此来所为何事?”
陈正南道:“你可是张成发?”
那大汉又觉惊奇,点头道:“鄙人正是。”
陈正南道:“鄙人上司闻府上大丧,特命我前来吊唁,请张大哥节哀顺变。”
张成发听闻此言,不觉发愣,心里却想,这个大衙门怎么能知道我们家里的事?他思忖了片刻才问道:“小兄弟,你所言是真?”
陈正南正色道:“伯母大人大丧乃一等一的大事,怎敢戏言?”
张成发听到这里,不禁嗫嚅着问道:“小兄弟,我们素来和官府没有往来,怎敢惊动你们大驾?”
陈正南淡淡一笑,道:“我今天来了,这以后不就有往来了吗?你们往日做下的那些事,惊动官府的还少吗?”
听了陈正南这话,张成发和他身后围过来的几个人不仅脸色大变,有人甚至想去怀中摸东西,但张成发发现陈正南不惊不慌,面色从容,且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便镇定了下来,低声说道:
“那都是我一人的错,且记在我一人身上。”
他说完,便伏在地上,以孝子之礼给陈正南磕头,之后站起身来,向陈正南做了一个手势:“小兄弟,请!”
陈正南也不客气,昂然走在前面,经过那上吊仪的桌案前,便从怀中摸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对那收账的秀才说道:淮河巡防大营守备衙门二百两。
那秀才给人收了几十年的账,哪里遇到过这样大衙门,更没见过这样大额的款项,当即手中拿着那银票,不禁发抖。
另一个秀才听了陈正南的话,连忙拿笔记了。
张成发也是个练家子,他见陈正南眉宇之间红光闪现,便知道他内力深厚,很是惊异,又见他出手大方,气宇不凡,便知道陈正南大有来头。
又想到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应该也不像是来找事的,当下就将陈正南延请至正房,分宾主坐下,家人送了茶上来。
两人还没说话,又从外面进来三四个壮汉,站立在两边,脸上都不无紧张之色,眼睛都只盯着陈正南,目光之中充满了探寻的异味。
陈正南见气氛有些紧张,张成发双只大手在膝盖上摸索着,几番要说话,却欲言又止,便朗声问道:“张大哥,不知伯母大人享寿几何?”
张成发连忙答道:“陈老弟,我母亲她老人家他今年七十三岁,属马的。”
陈正南道:“如此,伯母大人也算长寿了,算是老丧。”
张成发点头道:“是啊,母亲大人在这村子里也算是高寿的了。”
陈正南又道:“张大哥,这村子里几百户人家,是家家户户都捕鱼吗?”
张成发答道:“陈老弟,你有所不知,这里捕鱼的人家也只占了一小半,大部分人家都是耕地的庄稼汉。”
“那么,眼下大家的日子都还过得去吧?”陈正南问。
张成发听了这话,想要回答,却欲言又止。
毕竟,眼下没灾没难的,如果他说大家的日子过不下去,没有个由头;如果他说日子过得都挺好,那么又解释不了艄公会的人经常在河面上抢劫,在淮河两岸为非作歹的事情,所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