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站着的一位精瘦汉子朗声问道:“小老弟,你说你是淮河巡防大营里来的,我就想请问你,你们官家准备怎样对付我们?”
陈正南爽朗一笑,说道:“这个,自然要看你们大家的意思,就像到饭店里吃饭一样,你点什么菜,我们就做什么菜,端上来保准让你们满意。”
张成发便问道:“小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大家想好好地过日子,让日子安稳些,就收了往日的毛病,这一页也就掀过去了,大家自然有安生的日子过。
如果各位不听劝告,还要在河面上继续撒野,不讲道理,那么你们还想每天吃三顿饭,一年到头有平安,自然是不可能了。”陈正南平静地说道。
精瘦汉子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巡防大营会派兵来打我们吗?”
陈正南哈哈一笑,说道:“如果你们太过分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到那一天还早呢。眼下,巡防大营和颍州府衙门有一份名单,你们艄工会里的人全都在上面,只消县衙里的捕快、衙役拿着名单,随便过来先抓走十个八个的,你们又能如何?
但凡你们有一点点过分,巡防大营就会过来十几艘兵船,两三千人马踏平这村子不如同玩似的,好人坏人鸡犬不留,那时候你们大家岂不后悔?”
陈正南这一席话,只把众人惊得一身汗,一时没人敢接腔。
陈正南又道:“各位不要慌张,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毕竟今天只我一个人来这儿,这就是一个态度,此之谓先礼后兵,只望大家能理解就成。”
众人中有一个青年后生面露不服之色,冲陈正南大声说道:
“你吓唬谁呀?我们这里地形复杂,河网密布,湖汊众多,你们的人来了,我们就四散分开,你们根本就摸不到,凭你们来再多的人,也捉不了我们一个,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时,一只蜜蜂从外面飞了进来,在正堂里转了一小圈,又准备飞出去。
陈正南猛地站了起来,左手扶剑鞘,右手拔剑,刹那间剑又回到鞘中后,那只被斩为两段的蜜蜂,才掉在地上。
陈正南回身又坐在靠背椅上,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朗声对张成发说:“大哥,这蜂子在这里嗡嗡乱叫,影响我们说话。”
张成发和众人见陈正南雷霆闪电之间便将那蜜蜂斩为两段,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剑锋,更没有看到他出剑的动作,剑已经入鞘,当下无不骇然,都惊了一身汗。
见识了陈正南这一身手,众人思量了一下,都才明白为什么陈正南敢孤身一人来到这村,到这偏僻的村庄里与他们交涉。
张成发原本并不信官府里掌握艄公会人员的名单,但他想到陈正南既然知道自己的姓名,又敢一人前来,自然是有原因。
当即,他向那出言挑衅的年轻后生挥了一下手,那后生已经惊得脸上没有血色,赶忙低头跑了出去。
张成发脸上有些讪讪之色,说道:“陈老弟,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既然上头和陈老弟你们都有情有义,兄弟我自然也能分得出高低,看得出黑白,知道好与坏,
以后不会再去找不咸的盐吃,寻不甜的井水喝,再不敢劳陈老弟和上头费心。以后但凡有差遣,只要有招呼,必不敢怠慢,愿效犬马之劳。”
陈正南听了这话,心头大喜,便道:
“张大哥,你果然是心胸宽广的豪侠之人,拳头上能跑马,头顶上能造塔,是一顶一的男子汉大丈夫,我这一趟没有白来。这样吧,公事谈完了,就掀过去了。我现在想到伯母灵前致哀,请大哥方便照看。”
陈正南说完便站了起来。
张成发听了这话,更觉感动,连忙起身走到门外,将陈正南延请到灵堂面前,他和自己的两个兄弟跪在灵棚下。
陈正南面向灵堂上的牌位,整了衣襟,扶了束发,从一旁的司仪手上接过三炷香,恭恭敬敬地点了,插在香炉里,再回身肃身而立,行三跪九叩跪拜大礼。
等陈正南拜完了,张成发和他的两个兄弟便头撞在地上,“当当当”磕了三个响头还礼,站起来后把陈正南请到正房里坐下,摆手让厨房里端菜、上酒,又请了那两个记账的秀才,并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来陪陈正南。
中午吃饭时间,陈正南也不防备,大大咧咧,只一心同众人吃喝,席间随便谈论着十里八乡的风俗,地里的庄稼,淮河里的渔获。
吃到下午寅时时分,陈正南酒足饭饱,辞别张宅众人,挎了宝剑告辞出来,从原路返回到石屋。
他把那装书的箱笼和包裹搬到石屋西边池塘的小码头上,放进扁舟里,上了船划出池塘,进入湖荡,又寻了一条河岔将船划到颍河里,从那里入了淮河,向西行了不久,他遇到一条西行货船,便摆手让船家照顾,大船挂了他的小船,回到陈家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