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崭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看起来新制不久,还不曾有过主人。
我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点头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收下了。”
“江湖路远,改日再见。”
语毕,我带上斗笠,负起背篓,径直出了门。
回首时看到朵儿挥手微笑,豆丁从门缝里慌张挤出,手中高举着先前我赠与他的黄色树果,向我道别。
我正了正斗笠,背对着无梦寺和朝阳,朝着山下走去。
朝着石良山吕安的茅草屋方向前进。
朵儿转身关门,一眼就看到了闭着眼睛,趴在台阶上晒太阳的花狸圆头。
对于这个花狸猫,她的感情复杂的紧。
先是知道它是诈骗安生的幕后黑手。
可在后来救治狗儿的过程中,它挺身而出,咬住了飞扑的橡皮泥。
再之后安生发狂,它施展佛法,与之拼杀。
他们三人该用什么角色和它相处呢?
僧人和香客?主人和客人?施救者与被救者?
又或者保护者与被保护者?
苦恼啊。
她和豆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避开对方,准备去侧殿看看狗儿的情况。
花狸听到脚步声,喵呜一声,施然起身。
朵儿和豆丁僵在原地,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动不动。
花狸瞥了两人一眼,抽了抽鼻子,随后短腿一蹬,跃上屋顶。
趴下,闭眼,继续睡觉。
见对方没有敌意,朵儿心中一松,长长的舒了口气。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养过一只名叫“四时雪”的白猫。
尽管自己是对方名义上的饲主,但白猫从不谄媚,自己也无需恭维。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外如是。
看来,花狸的性子,也是这般。
这般便好,总不至于别扭难言,提心吊胆。
豆丁蹲在台阶上,从花狸刚刚睡觉的地方捡起数个亮闪闪的银豆,小声道:
“朵儿姐,这里掉了银子。”
朵儿循声望去,见豆丁手里之物,正是刚才她婉拒贺兄弟的银钱。
贺兄弟怕自己不收,竟将其藏在花狸身下。
她再度看向山门。
山门后,有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正徒步下山。
不知何时会回来……也不知会不会回来……
除了亦兄亦父的安生,朵儿再一次从他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如同此刻的朝阳,不浓烈,不侵略,只是温和万物。
花狸趴在屋檐上,抬了抬眼,旋即闭目。
在阳光的照射下,它轻声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百年无梦,心魔煎禅。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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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路下山,内心盘算着会不会误了与吕安汇合的时辰。
吕安曾让孙掌柜转达,他会在家中等我十日。
我在妙法居待了四日;出了仙府后,又在无梦寺呆了两日;再刨去一日脚程……
满打满算,只余三日。
紧紧巴巴,可千万不能再为旁的事耽搁了。
可往往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