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岳闻言,心想,相爷因了先夫人的缘故,素来不喜二小姐,自幼便把二小姐扔给了其外家,也多年并不予理睬。直至及笄的前两年,才自季家别院把二小姐接回了东京相府。却也只是因着相爷在为自己和相府的利益谋算而为之。孰料二小姐回府后,既不巴结相爷、谋求父宠,也从不向相爷诉说大娘子如何明里暗里刻薄克扣,只一心在自己的吹雪院里生活。那几个被她捡来的丫头,倒是聪慧伶俐、上进勤快得紧,跟着她读书识字、忠心奔走。虽也曾有那不开眼的狗仗人势的东西,去找过二小姐的晦气,她一顿恩威并施、打一巴掌赏两个枣的,这一来二去,竟是渐渐笼络住了这满府姨娘和下人们的大半人心。大娘子虽是个极厉害的主,却也轻易奈何二小姐不得。再有那武德司司指挥使箫寒涯大人,不知受何诏命,亦是从东京来到平凉多年,与二小姐来往渐渐频密。相爷而今,凡每每提起与二小姐相关的人和事,哪一桩、哪一件,不都是三思而行、谨慎从之啊。二小姐到底与相爷是亲父女啊,就这份权谋、这番心计、这等手腕,竟是颇有相爷昔年风采啊。
燕岳正在百般感慨着他家的主子燕二小姐呢,殊不知,燕靝书问了半天,也没见燕岳回答自己,扫眼瞅了瞅燕岳。因着燕岳一直低着头,故而燕靝书也瞅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能不悦的抬高了音量:“燕岳!本相适才在问你!二姐儿,今日在做些何事?”。
燕岳忽闻燕靝书抬高了音量的问话,忙回神,正色答复燕靝书:“回相爷的话......二小姐屋里的门扇不知何故损毁了......今日,箫大人正领了几位副副使大人一同在吹雪院里修葺!”
燕靝书听了燕岳的话,手抚下巴上的一缕胡须,沉吟半天,不语。燕岳站在下头,心里又开始打鼓。相爷您倒是快些吩咐啊。您快些吩咐了,小的也好快些去办啊。
就在燕岳准备抬头,看看自己主子是不是睡着了、才半天没出声吩咐自己的时候,视线内就看到停在身前的、燕靝书的黑靴和蓝色衣襟下摆,于是他便也不抬头了。当下觉得,今日的时辰,属实难耐了些。算了,我只须屏气凝神,等着吩咐就好吧。片刻,燕岳好容易才听到耳边传来燕靝书的吩咐:“既如此,那便不必惊动箫大人了!只待了了香樱的事,你再亲自去趟吹雪院,向诺儿细说此事个中原委,与她清楚知晰。”
“是!”燕岳舒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吩咐下来了啊。嗯,这称呼也从二姐儿,变成了诺儿。哎......正往外退着,燕靝书又开口说话了:“等等......”。燕岳心里那个拧巴呀。相爷啊,您就不能一气儿吩咐妥当么。小人这腿已然不粗啊,您实在没必要这么一下一下的、来回遛小人的腿啊。嘴上却迅速应承着:“相爷,小的在!”
“若是......你去吹雪院之时,箫大人尚未离去......你切勿要惊扰了箫大人......须等诺儿唤了丫头请你进去回话方可......”燕靝书边说边思量,“再有,似这等龌龊腌臜的事,诺儿听了,难免心下惊怕......你且去开了本相的私库房,取五百两白银,连着官家登基那年,赏赐给本相的珊瑚笔架,一同给诺儿送去压压惊吧......再吩咐个能干的婆子,不,你亲自去!到这城中的金玉轩,为诺儿打造两支珊瑚发簪。告诉金掌柜,需请她亲自打造,不计开销多少银两!记住需用那一整块的翡翠、珊瑚、水晶或是象牙,制出簪头和针梃都连为一体的发簪,才好。就取,红者如血、绿似翡翠的珊瑚发簪,各一支。”
“是!”燕靝书咂舌,相爷果然好心思啊。这份舐犊之情,怕是,做给那箫大人,看的吧。得了吩咐,心中安定,便行了礼,往门外退去。
“燕岳......”燕岳听到自己主子又在唤他,心里真是有些恼了,却又不敢发作啊,谁让自己是个奴才啊。相爷啊,您是今日里心气着实不顺,因此便拿小人在消遣么,这一下又一下、一趟又一趟的。脚上却是赶紧停住,转身走回来,对着燕靝书拱手行礼,低着头道,“相爷!”
“嗯......再有,今日出的这起子事情,实在是心下添堵的很。本相今日心疼诺儿的紧,本相这番疼女儿的心思,也叫大娘子知晓,须得好生厚待诺儿!”
“是!”燕岳点头应道,心想,这下小人可以退下了吧。嗯。终于没其它吩咐了。终于可以退下了啊。您这吩咐一堆的事儿,小人得勤快着赶紧的,都办妥当了呢。这一天!
一个时辰之后。
大娘子身边的一等丫头,香樱,被两个小厮直接拿帕子捂了嘴,香樱犹自挣扎不已,眼里充满了惊恐,却只能任小厮们将其自兰馨苑里拖拽而出。小厮们跟在燕岳身后,径向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