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芳姑姑下来,当然是为了过年了。
第二天就是农历29了,这天元小东破天荒的有时间送我去医院。他走的是河边的新路,这条路我还从未走过,一路上警惕地打量着路边的景色,把新路线载入我的大脑地图。
在小江口等红灯的时候,元小东和我聊起天来:“你知道爸爸每天都在做什么吗?光是贷款利息,每个月就要还150万。天天和人谈生意,就刚刚还送走了两个客人。”
我挤出一个虚伪奉承的笑:“是吗?爸爸真辛苦。”
倘若有人看我的眼睛,眼睛里一丝笑意都挤不出。
元小东手握方向盘,目空一切:“唉~爸爸这么辛苦,你牤牤、你连芳姑姑,却一点都不理解我。”
他越说越来气,开车穿过路口的时候,他说:“一分钱都挣不到,就会耍性格!”
那时候我正在看路边的绿树,今天的阳光被云盖的有些惨白,倒周府今年春来早,不少绿树都发了新芽,照在红星街大市场腐水横流的地上,蒸腾起一些诡异的白烟。
听到他这话,我脸色变了变,相比牤牤和连芳姑姑,我这个脱产的学生,才是真正的一分钱也没挣。
我闭了嘴,只要元小东不说话,我这个挣不到钱的人就不敢吭声。免得被评为“耍性格”。
元小东送我到红星街尽头,他在路边停车叫我赶紧下去,他就不进医院了。
我淡定的下了车,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去医院看牤牤。
实际上他并没有他嘴里说的那么忙。
我虽然常在空闲时间玩游戏,但是也注意到,他早上没事的时候起的总是很迟,下午没事就泡茶,有时候还去上关大桥那边的洗浴城按摩,在附近的店里采耳,和小斌叔叔讲笑话,或者和连芳姑姑一起逛街。
但是我不会问的。
问了又怎么样呢?
元小东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挣不到一分钱”的无用之人的话而改变行为吗?
倒是牤牤听了是爸爸送我来医院却没有来看她之后,颇为失望。
她为此失望,说明不够了解爸爸。
我模仿我爸说那句“一分钱挣不到,只会耍性格!”,牤牤又被我装腔作势的怪模样逗得乐了会儿,又跟我说了件意想不到的事。
“我和你公公两个人,守沙场。讲好每个人月工资2000块,你老子就给了我两个月工资。从09年10月,到今年4月,你算算这是多少钱。”
牤牤这里说的“今年”是农历年,因着没有过年,因此即使阳历已经转年数了,牤牤仍说“今年”。
去年是17年。4+2=6,17-10=7,7×12+6=90,90×2000=。
“十八万!”
用手机计算器得出这个数字之后,牤牤表情茫然了一会儿,随即她叹道:“我也不要他十八万,十万块钱总要算吧?到时候有了这十万块,就可以送你读研究生。”
我心里却怪难受的,明明牤牤帮他做了那么多事,可是爸爸一分钱工资不给,还要说牤牤一分钱挣不到只会耍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