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垂着眼眸，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顾府上的人都很好，挣得也比在村里多的多，我每天就是喂马，没累着，也没苦着，小姐很喜欢骑马，但老爷不让，他说这不成体统，可小姐骑马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

“后来祖母说我该娶媳妇儿了，祖父也病了，家里不能没人，我回了桃花村，娶了媳妇儿，祖母很开心，说吴家有后了，花了很多银子给祖父治病，祖父还是走了，祖母很难过，自此一病不起，也去了。”

“这也是命吗？”

“大概吧。”吴二丫很少听到吴越说这样多的话，一时感慨颇多，她想，七年来，他或许没有一天没在想顾双飞的死，所以眼下的青黑越来越重，压在心头的秘密不得说，想赎罪无处去。

。。。

“都过去了。”吴越说完，进了屋子，没再出来。

吴二丫站在屋外，闲看花落去，静听鸟飞回，生命按照它的轨迹，缓缓流淌，直至死亡。

她在等一个人。

……

“你来了。”

“来拿些东西。”

吴二丫知道华归还会再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提前支开了吴大娘与吴天贵，眼下只有她和吴越在家中，华归来时担心的事自也不会发生。

“进去喝杯茶吧。”来者即是客，这是叶飘飘教给她的。

热气腾腾，水汽朦胧了姑娘美丽的脸庞，茶香馥郁，香气陶醉了姑娘动人的眼眸，一叶茶浮水上，如一小舟置湖海中，茶杯终不似海，游不出，困其中。

茶水入口鲜醇，回味无穷，茶非好茶，却是好茶。

茶叶是极普通的绿茶，算不得珍贵，但吴二丫烹茶的手法很有一套，让这普通的茶叶不再普通。

烹茶是和叶飘飘学的，田间地头，很少用上，况她家卖酒，来者皆饮酒，饮茶者寥寥无几。

“你来时就这一身衣裳，还有这块玉佩。”吴二丫从里屋拿出了华归的东西，递给了她。

衣裳有几处破了口，吴二丫用算不得好的绣工缝缝补补，勉强还能看。玉佩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像是值钱之物，不过普通至极的一块玉佩罢了。

这些东西，便是她的全部身家了，此后走江湖，闯天下，相伴身边，足以。

“多谢。”

吴二丫摇了摇头，认为她不该谢自己，“你该谢的不是我。”不是她，那又是谁？

华归没有多想，朝着三人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桃花村。

是的，没有多余的话，就这样，离开了。

没过多久，姜映二人也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今日不同昨日，一切变换莫测。

昨日相约风华，月光为信，不想竟是永别，对于这个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吴二丫并未惋惜哀叹，也算是风光二十年，怎奈何一朝繁花落，此后谁还记得他？

兴高采烈的吴大娘带着儿子和桃子回了家，沉默不语的吴越蹲在墙角发呆，老去的大黄狗窝在树底下晒太阳，花瓣为它披上自然织就的衣裳，吴二丫打起了未完工的络子，清风徐来，岁月静好，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

华归踏上旅途。

姜映与司徒无晏也踏上了旅途。

吴二丫也该踏上自己的旅途了。

她想，吴家不会再卖酒了。

不知何处去，他处桃花依旧，春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