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没有歇斯底里，顾双飞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切与她无关，而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鸾丝轻晃，连带着下头缀着的珍珠一时将日光反射到树梢，一时又把它抛向落花堆，哪怕经历了七年的时光，这些珠子依旧拥有上好的色泽。

轻飘飘的鸾丝，承受了灵魂的重量，思念无声，仇恨有时。

华归将它取下，置于掌心，等待顾双飞最后再说些什么。

是的，顾双飞残缺的魂魄，也快要没了，支撑她留下的，是恨意，是后悔，她还在恨，还在悔，但风华死的那一刻，她好像不是那么恨了。

风华、吴二丫、叶飘飘这三个人她过去很熟悉，如今却觉得她们在记忆中的样子有些模糊了，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不透，望不穿。

而悔，就当她从未离开，按照府中的安排嫁了人，在十七岁那年死在了深宅大院吧，这样想，貌似可以好受些，怎么离开都是要离开的。

所以体面或者狼狈，有何区别呢？

“将它也一并给我阿娘吧，只是没什么能谢你的了，只能说一句——谢谢了”

像是肉体死亡之前交代后事一般，这个灵魂死亡的姑娘对着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出了最后的遗言。

不管华归愿不愿意听，能让她说出来，总归要好受一些。

“好，我答应你。”

没再有人回答她，因为她最后的灵魂都装进了这一条鸾丝中。

被迫困了七年，如今自己选择进去，只不过是想陪在没能珍惜的人的身边，也算是，尽孝了吧。

她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这抹灵魂消散之后，她也会消散在世上，再无顾双飞此人——顾家那个明艳艳的、爱吃西街的桂花糕的小姑娘。

华归收起承载着顾双飞灵魂的鸾丝，沉默了很久。

有的事情注定会后悔，所以该不该去做呢？

她要不要找回那段记忆？记忆的背后是什么，于风华初见时的那几句话她还记得清楚，她，该回去吗。

“不知华姑娘接下来准备去往何处？”姜映走上前来，站在华归身边，看着缓缓飘落桃花。

本就是不相熟的人，离开桃花村，大概就成陌路人了，又何必再问。

“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能走到哪里呢？

“姑娘想走到哪里？”

“世间之路，岂是我想走便能走的，有太多不能走的了，我能走的，便是我的路。姜公子的路，比我要宽敞的多。”

她孑然一身，茫然一心，只为找回缺失的记忆，不在乎沿途有什么风景，只在乎终点有没有她想要的，若是没有，这一路皆是白费。

这是不得不走上的一条路，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一条路。

姜映的路，在他脚下，想走多远，想看多少风光，想交多少好友，全凭他自己的意愿，没有人能干涉他的选择，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