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错咯,错咯,我说,我说。”方实厚在掌柜的攻势之下服了软,继续了刚才的话“我看咱们大雪山上习武之人颇多,这碧雪派是五大剑宗,西方之长,邱凌雪既然是大侠之后,也应当继承几分根骨,虽是女流之辈,但碧雪派从来不问男女,只凭本事讲话,若是能入门,何愁此后呢?”
陈隆义心中窃喜,自己为何没想到这么好一条路子,但马上这喜悦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可邱凌雪毕竟是人家的孩子,我们擅作主张,让其牵扯到江湖之中来,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邱御风的事情,咱们这些小百姓不敢多加评论,但也知道他在天下武林结下了多少梁子?邱凌雪的血缘之故想必已经传了出去,若是不寻江湖大派护佑,一旦有仇家寻来,凭借你我如何格挡?这也是权宜之计啊。”方实厚摇摇头,表示对陈隆义的担心不以为然。
“好!就这么办,这是你的烧酒,喝吧!”陈隆义见得到了好意见,也就把酒葫芦一整个塞给了这老伙计,让他也终于享受了一番。
“雪天饮酒,爽哉!爽哉!”
回到药材铺子里,陈隆义好好揣摩了一番,终于做出了决定,那小女孩从室内出来,六岁的脸蛋仍然稚嫩,雪山常年的光照却未让她脸上同别的人一样总泛了阵阵红晕,反而是雪白的像这里最自然的颜色,这也让陈隆义常常满意自己给这只小雪豹取了“凌雪”的名字。
“伯伯,伯伯,你去哪里了呀?”邱凌雪挥舞着手里的小旗子,那本是一个木工常客为留个平霜客栈的念想而做的酒旗,不久也成了邱凌雪的把玩之物,她一边挥着一边迎上去,给了陈隆义一个拥抱。
“乖雪儿,伯伯和你方二伯到镇子外坐了会。”陈隆义怜爱地摸了摸邱凌雪的小脑袋。
“镇子外面?镇子外面有多大呀?”邱凌雪好奇地问。
陈隆义不是出生就在雪山,六年前唬骗齐指挥的那一番话,有一半是真的,他确实是中原人士,也正是为了当年自己的妻子而来,不想在半路中遭遇了雪匪,二人在风雪之中失去了方向,走散了。后来陈隆义被人救起,妻子却永远埋葬在了雪山深处。这也是陈隆义为何多年来哪怕在大雪封山之时,也坚持开客栈的原因之一。从中原到边地,既有吟清州这种江南盛景,也经历过玉州这般黄沙漫天,有北寒江的冰封千尺,也有清南河的杨柳春烟,天下之大,陈隆义在前半生的20多年已经过十之二三,此时面对邱凌雪的问题也不禁迟疑。
“镇子外面,很大。”
“大雪山外面还有山吗?我听哥哥们说他们谁也没去过那边的雪山呢。”邱凌雪眨了眨可爱的眼睛,似乎并没有理解。
“当然还有,不光还有山,还有水,那种奔腾的江河,浩浩汤汤,一泻千里,还有城,那种巍峨的州城,横栏直槛,玉宇雕楼。”
“是这样啊”邱凌雪并没有理解什么叫做浩浩汤汤,也没有理解什么是巍峨,但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了什么叫做大,大也就是多。
“镇子外面这么大,怪不得爹爹不回来了,有这么多的好玩的地方,那一定也有很多好玩的人吧,怪不得…怪不得不要我了…”邱凌雪说着说着已经带了一点哭腔,陈隆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老掌柜与许多胡搅蛮缠,凶神恶煞的客人打过交道,但却不知道怎么哄一个泪眼婆娑的小女孩。
“雪儿,你爹爹会回来的,他不是不要你了,更不是因为有更多好玩的人。他是大英雄,天下这么大,有这么多地方,总有许多不平的事,只有等到坏人都被铲除干净了,他才好回来安心的陪你呀。”陈隆义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套词,终于勉强止住了邱凌雪的眼泪。
“嗯,嗯。”
陈隆义看着眼前这个眼睛还有些红肿的小女孩,心中暗自下了要送其去一个更广阔的天地的决心,也不必再拘泥于这雪山中的一个镇子,或许,在这个他也并不熟悉的碧雪派会是邱凌雪未来的一个好的归宿。但他这个时候却为难了,邱凌雪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出过远门,如果这个时候分别,陈隆义的担心并不会比让她下雪山进学要少,加之也不知如何向邱凌雪开口,这件事又一连耽搁了十几天,等到陈隆义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再延迟的时候,正巧方实厚自从收了那口烧酒也是,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一进铺子就把陈隆义悄悄的拉到一边,又给他出了一个巧妙的法子:“老掌柜,不如让凌雪先去看看那个碧雪派,就用出去游乐的名义,也好先摸摸底细,我年轻的时候却去过几次,但现在不知道碧雪派的山门是否还和从前一样光大。”陈隆义瞥了方实厚一眼:“老方,我还以为你一幅明白人的样子,原来也是不知道根底,就想把我家雪儿往里面推,天知道里面是火坑还是别的什么嘞?”“陈掌柜,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侄女还不是我侄女吗?都是咱的心头肉,我这也是一份好心嘛。”陈隆义见这老伙计比猪板油还有滑溜一些,当下也不好多加苛责,哪知这时他又得寸进尺道:“掌柜的,我看今个儿你这铺子里倒是备了不少好酒,我都分不清这是药材铺子还是酒铺了,前几天听说你收了一批红玉草,难道也是拿去泡酒?”陈隆义算是听出来这老家伙看似是在瞎掰扯,其实句句不离一个酒字,显然又是向自己在邀功请赏,他本想就此闭门谢客,让这老家伙自个儿喝北风,但转念一想,不如借他肚子里的一股酸腐文人气,也好为邱凌雪讨个好彩头,当下便以此为题,让他起上两句,那方实厚听说有酒喝,眼睛贼轱辘转了两圈,搜肠刮肚一番,脱口便是
“年方六岁不为小,只要肯将本事学,红装己易戎武命,一朝英雄上碧雪。”
陈隆义听这几句,也呵呵笑了,当然,他没忘了把重新灌满了酒的酒葫芦再递给方实厚。
邱凌雪此时也探出个小脑袋来,她不明所以,只知道陈隆义笑呵呵地摸着她的头,又俯下身子对她说
“雪儿,你不是很想看看外面长什么样,明天伯伯带你往南边走上百八十里,去见见那座经常看见的山后面有些什么,好吗?”
“嗯,嗯。”邱凌雪轻轻咬着手指,点了点头,眼睛里却放出兴奋与希望的光,不过可能还没有明白,那句一朝英雄上碧雪中英雄两字已是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