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陈隆义将铺子里的事物都交代明白,又把收得的那份红玉草卖出了个好价钱,见差不多妥当,才叫起了邱凌雪准备出发。
在雪山上行走,马车仍颇为不便,陷坑之事屡见不鲜,但是毕竟邱凌雪这么个小娃娃实在难以坚持走上这么久的路,陈隆义也之后换用单匹马,雪岭镇地近寒星原,赫族人长住此,逐水草丰美之而居,个个皆是养马高手,故而这雪岭镇上虽少见宝马,但良驹却从不缺,陈隆义自从迁到雪山,也学得一手好马术,每年往返平霜客栈都是与马队为伍,他便也不妨再施展一番,虽说带了邱凌雪有些拘束,但五十多岁年纪不算得老,见他策马一鞭,四蹄腾起便一股作气,奔出了雪岭镇,而后面为了保证安全,也特地请了两个后生一同前往,他们也对这碧雪派早有耳闻,俗话讲少年谁能没有英雄梦,这次听说陈隆义想要带自己干女儿前去,也就满心欢喜的跟了上来。
马出雪岭,邱凌雪坐在靠前的位置,紧紧地贴在马背上,这一速度对于一个六岁小儿来讲,还是有些快,但她脸上除了有些恐惧之外,兴奋也占了一片,一边死死拉着陈隆义的袍沿,另一边,却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色,正是阳光从碧霄之上洒下,整个雪山的反射通体成了一片,真好似那晶莹的白玉雕作峰脊,更远的一些山峰之上,可以见到有一两只雪狼的影子立着,虽然看不清,但能够感受到一定是有一双透着绿光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过往的来客。
邱凌雪也是第一次出镇,虽然这周遭景色大体上没变,但她似乎很享受这个奔腾的过程,人总有一种距离平日所待的地方越远越激动的感觉,有些人感觉到的是不安,有些人感觉到的是新奇,邱凌雪显然属于后者,陈隆义也是。
他一边与那两个年轻后生谈起了当年开客栈的往事,所有的凶险只要躲过去了,日后作为谈资都引人入胜,不过他特意避开了六年前的那场争斗,以防又提起女娃儿的伤感。
“诶,老掌柜见过碧雪派的人么?”
“有当然是有,咱们雪岭镇上偶尔也会有些弟子来采买派中需要的木炭药物之类的,但说起派中高手,那是从未见过。”
“这么说来,碧雪派还成了隐世高门了。”
“那又言过了,我平日在客栈里忙了半会,一旦有了闲工夫,也会听那些江湖人士谈论,可比说书先生有意思多了。”
“掌柜的可否讲来听听?让我们两个都开开眼界。”
陈隆义见这两个后生这么感兴趣,心中也很是得意,当下摸了摸胡子,便摆出一番说书人的架势道
“诸位看官,却说起那碧雪派,本是一代剑痴宇文刃所创,话说这宇文刃是前朝人,自生下来便是根骨惊奇,十三岁便将教自己学剑的师傅一招制胜,二十岁力败群雄,威名远播,三十岁以降,普天之下再无敌手,遂独入雪山深处,闭关于顶,终有心得,于一百零五岁时大笑而去,仅传弟子杨百宫一人,这杨百宫者…”
陈隆义一番七拼八凑的介绍下来,唬的二人对碧雪派更是刮目相看,不禁提问当年长老萨布仁独斩雪匪二百之壮举是否属实,当代掌门徐清铃可曾有一段香艳故事之类,陈隆义也一一解答,只是其中真假,他自己也知道是信口胡谄,不过就连邱凌雪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让他心中更有几分快活,也便愿意继续讲下去。
“咱们不久就要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有眼睛,自己去看一看便是了。”他最后以这么一句话结束。
那些马一路奔来,中途也曾歇过几次,待穿过那山的豁口,日头已经西斜,苍茫云海的月也慢慢的升起,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恢宏的殿宇,自山脚之下依山势重重叠叠而上,台阶足有千八百,在月色之下照耀生辉,而从这一片雪地到那一片殿宇,中间仍隔着一道天堑,当年选址在此的人也是十分聪明,也只有在这深山之中的门派才能借助如此自然的屏障以防止仇家寻仇,正南贯通数里的大峡谷直接阻隔,而东西北三面皆是绝顶峭壁,纵使有绝顶轻功,也断无可能飞跃上去,如此一来,就完全成了天险之地。
好在为方便碧雪派派中弟子的出入,到也立了板桥,据说是有危难之时便将板子收起,铁索自然收回,其中精妙机关,常人就不得而知了。陈隆义几人来的正巧,恰逢这板桥正好,毫不费力地便纵马踏上这桥,虽是下面苍鹰盘旋,一旦不慎失足便是粉身碎骨,但这桥似乎修得格外扎实,让人即便在临着千丈深渊,也并不感觉慌张。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对岸,迎面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碑,上面碧雪两个字格外的引人注目,似乎是用指力所刻,也不知道是哪一代高手的杰作让来人总是要惊叹,不过,除此之外山门前并未有过多的装饰,像是南朝剑宗常见的解剑池,北朝剑派的断剑楼一类都不见,或许是这处雪山之中所来访客甚少,或许是雪山中人不拘中原礼俗,又或许是碧雪派自信即便对方带兵刃发难也自然而然可以化解的了。总之,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个巍峨的石雕门。十分朴素,上面既没有雕龙画凤,也没有基本的点缀之物,为了避免显得太平淡,才勉强镂空了几处让人明白,这不是几块石柱胡乱拼凑而成,那山门建的高大,两边都有火光,想来还有弟子在巡逻,也正如此,陈隆义一行人一踏上板桥的另一边就远远的听到了喝止声。
“此处是碧雪派南庭,来者止步。”
接着又是一阵响动,有几个弟子身手似乎十分敏捷,只往后腾跃几下,便从高高的门楼之上下来排成一排,向陈隆义几人逼近。
“我乃北边百里处雪岭镇上镇民陈隆义,因素慕碧雪派山门威名,特来拜谒,以求试炼之机。”
那两个后生见陈隆义率先讲出了自己的来意,也都纷纷把自己名字说出来。
那为首的弟子此时也走近了陈隆义身旁,他身穿白袍,眉宇间有一股英气自生,模样确实俊俏的紧,只见他打量了一番几人,似乎已经查明了几人确实没有恶意,于是对后面的弟子道:“好了,这不过是想要来入碧雪派的一些山民,不必大惊小怪,都回去吧。”那些弟子见自己师兄这么说,也都纷纷散了,而为首的弟子也也做了个揖“小子本是碧雪派守山大弟子傅景纶,多有失礼,既然有意拜入我山门,正逢我碧雪派试炼大典,虽重在剑,而非人,但也未尝不可。”他又打量了四人一遍,缓缓开口:“只是不知阁下究竟是谁愿意入我山门?”两个后生表示之后,陈隆义也指了指邱凌雪,傅景纶见邱凌雪年纪如此之小,不禁皱了一下眉头,但旋即又舒展开来“这女娃年纪虽小,但碧雪派惜才如命,若是真天赋异禀,也是可以的。”他又踱步几下,再对几人说“今日天色太晚,想必师叔已经休息了,他每每晚上都睡得早,几位也劳顿日久,碧雪派应当尽地主之谊,如不嫌弃,请随我到客房歇息一晚,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