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吴国兰裹住鸡,破麻袋扎一圈,扔在屋内墙角。
碗筷洗完后,摞到老柜上,秦玉芬要哄孩子睡觉。哄完孩子,家里拾掇完,天色已完全黑下来,最后冷着脸,去前头严家把朱四喊回来。午饭时候,朱四还没放下碗筷,就有人喊打牌,晚饭也没回来吃。回家就锅里剩的冷粥添一把柴火,两口子为此拌两句嘴,两人各忍着火气睡下。
清晨,鸡还未打鸣,吴国兰、秦玉芬相携出门,逢一和十五,赶大集的日子,单程约莫二十里地。两人天不亮出发,脚程两个小时赶到集市,若能在半个小时内卖掉所有东西,还能赶回家做中饭。
穿村而过的河流随着人们的步伐流淌,两人拎着鸡和蛋,“踏踏踏”的脚步声在晨雾中渐渐远去。
集市闹哄哄的,人来人往,人挤着人相互推着往前走。秦玉芬搂着两只鸡,鸡头从麻袋里探出,摇着红色的鸡冠,左摇右晃、乜视周围。
切好的猪肉,清洗干净、脱了毛的鸡、鸭,在油浸浸的木板上层层码好,这样的肉铺随处可见。有的木架上,挂着大块的猪排骨、羊腿、牛头骨架,无不向人昭示着肉质的新鲜,吸引往来的顾客。
地上到处杂乱裹着烂菜叶、鱼鳞、丢弃的草绳,污水浸着鞋底,随处可见流动摊贩处,售卖活鸡鸭鹅的招揽声不绝于耳。
吴国兰多拎着一篮子蛋,五十个,两人在街角挑了个空地,勉强容得下身。吴国兰稍稍整理面前的挎篮,便蹲下身吆喝,秦玉芬脸皮薄,不敢出声。
蹲久腿麻,吴国兰脱了一只鞋坐下,抽出篮底秸秆卷成一坨,细细地擦拭鸡蛋壳。
“多少钱一斤?”来人指了鸡。
“一块。”
男子背过手去,笑道:“再便宜点呢?再便宜一角,我就买这鸡。”
“都是这个价,低于一块卖不起来。”吴国兰摆手,“你要要,就送你两个鸡蛋。”
“便宜五分。”男子还价。
“便宜不起来,便宜不起来,我们保本卖的,,赚你三分五分的值当什么?”吴国兰拒绝,一锤子买卖,也不赚回头客,没必要便宜出手。
男子看了看旁边,两人似乎认识,直起腰,晃悠悠地走开。
鸡蛋一个一毛钱,能卖到五块钱。和鸡蛋不同,鸡鸭买卖价格,总有波动,遇到行情稍好点,一只就能多卖出两三块钱。问价、比价上午,一波接着一波,吴国兰抻了抻腿,耐着性子叫卖。
“卖笨鸡、笨鸡蛋,卖笨鸡、笨鸡蛋,卖笨鸡、笨鸡蛋...”八九点的时候,太阳升起来,寒气散去,两篮子货卖完,吴国兰口干舌燥,出了大集场地,吴国兰买了针线,还剩十九块,吴国兰用手帕裹好剩下的钱,塞进夹衣的内衬口袋。
然后两人一起转道卫生院方向,秦玉芬过来上节育环,年前几个月,村大队组织过会议,适孕女性生过一胎的人,按要求必须上节育环,村支书、村书记也上门做思想工作,秦玉芬不打算生二胎,赶巧镇上统一上节育环,今天特过来。
门口一圈,近白来号人,结束的妇女,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边等人边闲谈。秦玉芬扫视一圈,看到娘家堂嫂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是哪个?”旁边瘦高个询问。
“我老妹,”秦嫂子回道,随即低声,“就那个蔡坝校长,他家最小的姑娘,给到小顾庄去的。”瘦高个恍然打量,暂不接话,笑着一起招呼。
“哎哟,大妹子你怎么来上环,不再生个,要个男娃子嘞。”秦嫂子笑这问,“大嫂子也一块过来的吗?”
“一块来赶集,马上一块回去呢。”吴国兰简短回答。
“二嫂子讲话轻巧,生个老二,我们两口子都得上街要饭喽。”秦玉芬接过打趣,和吴国兰一起坐到檐阶上。
“谁不是,我也想生个老二呢。马上中午天肯定死热的,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李二婶子点头,指着长长的队伍,“赶紧去排队吧。”
“你家是个男侠则,生不生二胎有什么打紧。”秦玉芬笑着转身走开。
吴国兰接上话:“想我那会个,头个生的也是个女娃的,哎…”吴国兰无不感叹,没说下去。
“哎哟,那个时候要留下来,现在都会走了。”
“是要到二十二三了,唉...要留下来...”吴国兰的脚后跟突然痒起来,食指掏进鞋底,使劲抠两下,然后眯着眼,细细回想,孩子一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家婆就把孩子抱走,不知是送人,还是扔到哪个旮旯,家里上下心照不宣,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