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沙的海洋牵赶着骆驼负重前行,驼铃声声声悦耳,响彻云际。金黄色的沙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黄沙延伸至目不能及之处,展现出大自然最为质朴而又震撼人心的壮丽。
在这片广袤的空间里,每一道起伏的沙丘都犹如巨大的沙漏,留有时间的印记,且埋葬着远古的记忆。这些不禁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而这份渺小不光来自于空间,更多则是来自于时间。
仅仅走了两天,我们就抵达了地图中第一处补给点的所在。
那是一处被郁郁葱葱的植被覆盖的低洼地,洼地不算大,四面围绕着沙丘,像是一颗绿色宝石被镶嵌在这金黄的世界。
艳阳高照,气温变得暖和起来,低洼处更是如此。按照计划,我们需要在这儿让骆驼吃饱喝足。骆驼们见到绿洲,也欢快地迎了上去,没等我们卸下它们身上的货物,已开始嚼起了仙人掌。骆驼是非常温顺的动物,我很喜欢骆驼,它们的表情看上去总像是在对你微笑,特别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见到那副乐观的模样,可使人在与其同行时,心情更为放松。
现在得让它们好好休息一下。每个骆驼身上都驮着两三百斤的货物,主要是食物和水,其次就是盐,燃料,药物衣物等。九峰骆驼总共就有两千多斤货物,要卸下它们着实需要费上一番功夫。这让我体会了一次光着膀子都不冷的感觉。
这里没有水坑,只能掘地寻水。找了三个植被特别茂密的地儿,挖了一两米就有水渗出,如此还算是比较轻松。喂了骆驼盐和水后太阳已经被沙丘遮住。又得赶紧准备烧火做饭,这半天下来感觉比赶路更累。
在燕麦粥的香气笼罩四周时,老二也睡眼蒙胧地从帐篷走了出来。
“睡了一下午,还没够?”
他双眼迷离,无精打采地拿了一块烤肉。
“守夜太难熬了,连个说话人都没有,我待会还得睡会儿。”
“那行,今夜我守夜,你休息。”
听我这么说,他立即来了精神。
“这可是你说的啊。”
黄沙淹没了夕阳,繁星如百花齐放般浮现出来,营火在这爽朗的晴空下奋力燃烧,噼啪作响。跳动的火苗把绿色的植被都染成了金色,带来了近日最为放松的时刻。
“我听西塞的人说,那里以前是我们祖先居住的地方,好像还说他们长得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我媳妇抱着我儿,依偎在我身边问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也……”
老二打断我的话,眼睛鼓得老大,眼珠子马上就要掉出来似的。
“什么好像,肯定是,我听他们说,那个蘑菇头是这些祖先变成种子后长出来的!”
他猛灌了一口粥。
“还有,你们知道吗?他们有六只手,而且力大无穷,我听驼队的人说过,有一次他们家养的一只骆驼发情,那畜牲跟疯了一般,到处伤人。这时候,一个先祖过来,一只手就把那只发情的骆驼给咔嚓掉了!还有,还有,他们没有长脚!下半身像蛇一样!而且还会飞,就,就那土墙,你们知道吧,它们刷一下,就飞过去了!”
老二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之后看向父亲,妄想得到他的认同。
“对吧阿爸?你应该见过的。”
“会飞个屁。”
父亲忽有所悟。
“不过的确能蹦蛮高。只是不常看到。”
弟媳惊讶地张着小嘴看着父亲。
“他们会不会吃人呀?”
老二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带着坏笑看向她,眼里竟充满了怜惜。
“他们不会,我会。”
弟媳羞涩地掐了他一下。
“阿爸,我还听说他们不会说话,这是真的吗?”
我媳妇问道。
父亲微微点头,看着跳动的火苗,开始回忆。
“确实如此,他们能写,能‘读’,也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就是开不了口,你娘以前……”
话到此处,父亲猛然抬头,往我们身后的沙丘遥望。
“有人。”
他紧锁眉头,缓缓起身,看我和老二开始准备武器,便做了个阻止的动作。然后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挥起手来。
“嘿!伙计!天色渐暗!要不要下来喝一盅,暖和暖和身子呀?”
四五个黑影出现在沙丘上。
“好嘞!”
四男一女带着灿烂的笑容,走了下来,速度越来越快。
“哎呀,感谢老爷子呀,我们正愁没地儿过夜呢。”
他们领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蓬头垢面,络腮胡中满是沙粒。他们卸下身上的包裹,与我们围坐在一起。
“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呢?”
老父亲依旧满脸堆笑。
“哦,我们去探亲,我媳妇儿的长辈在先祖的地儿。”
他搂着那个近三十的女人咯咯咯笑着。
父亲将手中的烤肉掰了一块与他,又指着餐盘看向其他几位。
“哦哦哦,你们别客气,随便吃。夏至,去取些肉,再倒两盅酒过来。”
“哎呀,这咋好意思呢?”
老二去取酒,我也跟了上去。
“今天阿爸是不是中邪了?咋这么大方?”
老二轻声在我耳边嘟囔着。
“我们自己都不舍得喝的酒,竟然给外人喝。”
我出了个馊主意。
“兑点水在里面。”
老二茅塞顿开。
“对呀,还是哥想得周到。”
我们躲在帐篷后面捣鼓了半晌。将一袋水掺进了两袋酒里。
“干嘛呢?搞这么半天!”
父亲开始大声催促。
“来了!来了!这里乌漆墨黑的看不清。”
当我们拿着酒肉过去时,餐盘已是空空如也。父亲也将营火上的锅架,换成了烤架。
接过我们的酒,父亲就率先喝了一口。
“是不是掺水了!”
我们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哈哈哈,没事,没事。掺水好!还能多喝几口!”
那领队用爽朗的笑声为我们化解了尴尬。
“哈哈哈,让各位见笑了。”
父亲也赔着笑,没再过多责备。
我俩也带着愧疚坐了下来。
大家开始畅所欲言,载歌载舞。像是久逢的老友。
两袋酒之后,父亲似乎任未尽兴。
“你们稍等,这次我亲自去取酒。”
大家都笑开了花儿,唯有我和老二面露难色。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父亲又取来两袋酒,扔与我们一袋,没看出什么好脸色,紧接着陪着不是亲自为这些客人斟了酒。看来父亲是真的开了心,他还为我的媳妇和弟媳也倒了一碗,甚至给他的孙子也倒了半碗。
“男子汉喝酒,就要从小开始培养。”
这次的酒味浓郁了许多,香气扑鼻。没等喝完几人便有了睡意。孩子和女人们都进帐睡了过去。营火边就剩下我们几个男人。那几位客人双眼开始迷离,竟然就地睡着了。我和弟弟正哈哈大笑着,取笑对方不慎酒力时,只见得老父亲面无表情地拿着匕首,挨个抹了他们的脖子。
看到这一幕我们被吓得站立起来,酒已醒了大半。
“阿爸?你,你,你这是?”
“老大,你快去高处看看有没有其他人。老二,你去挖坑,把他们给埋了。”
父亲去到那陌生女子的帐篷,将她拖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她的喉咙。她似乎是早已死去,对自己的遭遇没有任何反应。
我跌跌撞撞爬上一处高坡,仔细地侦查着四周。
“没人!”
“你就在上面放哨,别下来,发现有人就大喊。”
父亲和老二抬着那些尸体,向我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