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看陈治在清风寨待着的这些天,不是看书就是练字,真怕他会闷傻了。于是,便去找元长安,让她带陈治下山玩会儿,散散心。
元长安听后,虽然能下山她很高兴,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她带着陈治下山?
沈让一脸严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停!”元长安直接打断沈让没完没了的话,“别整这些没用的,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要我带他下山?”
沈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说道:“整个寨子里,也就你和他还算亲近些。再说了,我爹有事交给我去做,我总不能为了带陈治下山,拒绝我爹吧?”
“那崔涯呢?”
沈让想了想说道:“好像是被二叔给叫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被二叔叫过去干什么。哎呀,能下山你有什么不知足的?行了行了,你们早去早回啊。”
就这样,沈让硬是拉着元长安去了陈治的小屋外,然后在屋外大声叫喊着陈治。等陈治回应了之后,他就把元长安一个人丢在陈治的门口,自己跑了。
气得元长安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子朝着沈让丢去,正中他的后脑勺。沈让被元长安砸得突然趔趄了一下,然后捂着自己的后脑勺跑得无影无踪。
陈治打开门就看到元长安正对着一个方向,拳打脚踢,还挺可爱的。
“是你找我?”
元长安转过身来,就看到陈治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她很不自然地说道:“那什么,我要下山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治知道现在山寨里的人还不是很信任自己,虽说已经派人去少陵郡调查了他的底细,还有二当家时不时来找他套话。但是,那些不足以说明自己的清白。说不定,元长安带自己下山,也是当家的想将自己引开,好在自己屋子里找线索。
不过,陈治向来坦荡,他们既然煞费苦心,他便顺了他们的意。
“好,等我片刻。”
等陈治再出来的时候,元长安发现他的头顶发髻上插了个玉簪子,甚是好看。
察觉到元长安一直盯着自己的头顶,想来是看中他的玉簪子了。
“喜欢我头上的簪子?”
“喜欢,特别喜欢。”元长安的眼神如同饕餮看到食物,虽然举止局促,但那种想要占为己有的目光,和饕餮像极了。
陈治将自己的玉簪子取了下来,递给元长安:“既然喜欢,我便送给你。你若不嫌弃它被我用过,你就收下吧。”
这下倒是让元长安有些束手无措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陈治看出来她的犹豫,便自己做主,将玉簪子戴在元长安挽着的发髻上。
二人的距离突然拉进,元长安闻到了陈治身上淡淡的皂香,还夹杂着一丝丝檀木香,比山寨里其他男人香多了。
“走吧。”
元长安罕见地走在陈治的后面,她看着陈治的背影,永远挺拔。原来,这就是世家公子的身姿。
清阳县原本是人杰地灵的宝地,来往旅人众多,繁华昌盛。奈何如今处于战火纷飞的时局之中,虽未被波及,但也少了往日的人气。
“今日怎么没看到卖核桃酥的老伯啊?”元长安在街边一直寻找熟悉的身影,不小心嘟囔了出来。
陈治以为她想吃核桃酥,正好看到有一个小摊贩子在卖核桃酥,便将他指给元长安:“那边有一个卖核桃酥的小摊。”
元长安还在可惜今天会没有核桃酥吃,但是看到陈治又找到了一个小摊,二话不说就走到小摊前,问小贩:“老板,你这核桃酥,闻起来挺香的,不知道吃起来酥不酥?”
那小贩见来了生意,喜笑颜开道:“我这核桃酥刚做好的,绝对香甜酥脆。您可以掰一块尝尝,我这说再好,也不如姑娘您自己尝尝。”
元长安见小贩很热情,也很会说话,便掰了一大块递给陈治。陈治有些惊诧,元长安说道:“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陈治了然,他接过那一大块核桃酥,然后自己掰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吃起来口感很是酥脆,桃仁的油香中夹杂着淡淡的香甜,不知道是什么。
“很好吃,你尝尝。”
陈治将剩下的核桃酥递到元长安的嘴边,元长安顺势一口吃了下去,吃完后评价道:“确实酥脆,多少钱一个?”
“三文钱一个。但您千万别嫌贵,我们核桃酥里面可是加了鸡蛋和白糖的。”小贩怕他们二人因为价格太高,就不买了。
元长安琢磨着,确实比之前那个老伯卖的贵了一文钱,但这家也确实比老伯闻起来更香,吃起来更酥脆。既然今天没有碰到那个老伯,还不如买这家回去给沈让和崔涯尝尝。
“那行,给我来……十二文钱的。”
“好嘞。”小贩兴高采烈地给元长安包了四个核桃酥,嘴里还不忘给自己打招牌:“整个清阳县就我这一家卖核桃酥的,下次公子和姑娘还想吃,就来我这儿,到时候我给你们二位多送一块小点心。来,拿好你们的核桃酥。”
“就你一家卖核桃酥的?”元长安刚想去接,却被陈治抢了先,她也乐得轻松。但是听到小贩说的话,有些疑惑道:“之前这里不是有一个老伯在这儿卖核桃酥吗?他今日为什么没来?还是说,他以后不在这里卖了?”
那小贩听到元长安提及卖核桃酥的老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听那老伯村里人说,他前几天遇到青龙寨的土匪,被他们杀死啦!真是可怜啊,无儿无女,死了都没人收尸。”
元长安先是一怔,但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付过钱,就直接离开了。
路上,元长安吃着核桃酥,脸上很是满足。这让陈治十分不解,他忍不住试探道:“你之前很喜欢吃你说的那个老伯卖的核桃酥?”
元长安点点头道:“那老伯卖的核桃酥两文钱一个,很便宜,所以我经常在他那里买。有时候,老伯还会多给我一块。不过,他家的没有这家的闻起来香。”说着,她晃了晃手里的核桃酥。
陈治又问道:“现在那老伯被土匪杀害,你不难过吗?”说完,陈治紧盯着元长安的脸,看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元长安依旧是一脸平静,她停下脚步,看向陈治:“我无父无母,从小就被抛弃,在清风寨长大,除了大当家、二当家、沈让和崔涯,其他人都与我无关。二当家说我生性凉薄,又野蛮不羁,可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就现在这个动荡的时局,连官府都不会管,我又能做什么?”
说完,元长安吃着核桃酥,步伐悠闲。而陈治却停在了原地,他当乞丐的三个月,已经见识到了生命的低贱。只是,元长安的话让他有些恍惚。她小小年纪,却又十分通透。他一直将她看作妹妹,没想到她看待事物竟然比自己还清透。
“前面有比武大会,陈怀久,你快点跟上。”元长安并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他停在了原地。
清阳县有一个大空地,搭了一个比武的擂台。旁边还竖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一张木牌,写着:比武擂台,打下擂台,点到为止,拔得头筹者,赏银百两。
元长安看到赏银百两的字样,顿时来了兴致,“陈怀久,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治仔细看着木牌上的字,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和蹊跷:“上面有周城侯府的印章,是真的。”
“周城侯府……”元长安倒是听说过周城侯许文达,在乱世中,杀出的一方枭雄,好像现在他就盘踞在厉阳郡。
“既然这告示没骗人,那赏银我必须要拿到手。”元长安松了松自己的筋骨,将剩下最后一口的核桃酥塞到嘴里吃完,“赏银一百两,不拿白不拿。你在这里等我。”
陈治见她兴致勃勃,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就找了一块阴凉,离比武台又近的地方站好:“我在这里等你。”
元长安一上台,就被台上的刀疤男嘲笑:“你这小丫头片子,来这儿凑什么热闹?快点回家吃饭去吧。”
台下凑热闹的人也纷纷应和道:“对啊,小姑娘赶紧回家玩去吧。万一把你大哭了,你让我们这群大老爷们怎么哄你?”
“难道用哥哥的怀抱哄你吗?”不知道台下谁说了这么一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陈治也听到了他们的吵闹,可他看向元长安之时,发现她神色冷静,眼中却是浓浓的戾气。
“谁哄谁还不一定呢!”元长安撂下这句话,直接从比武台上摆放兵器的架子上,拿起一把长枪,直刺刀疤男。
不知道是刀疤男轻敌,还是技不如人,没几个回合就被元长安打下比武台。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刀疤男,嘴角上扬道:“你娘喊你回家吃饭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那刀疤男气得脸泛红,咬牙切齿道:“你等着!”说完便起身就跑,身后是一片嘲笑声。
“连小姑娘都打不过,来逞什么能?”
“刚刚看他还挺厉害,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打跑了。”
“……”
众人还在议论,一个魁梧大汉,登上了比武台。那大汉比沈让还要强健许多,身材高大威猛,肩宽胸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练家子。
陈治见状,在心里替元长安捏了一把汗。
而元长安一点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长枪。手感太轻了,不如她的长生枪。
“小姑娘,我看你有些本事,来跟大爷我过过招。”魁梧大汉手持双斧,声音洪亮。
元长安枪尖朝下,身姿傲立:“还请赐教。”
魁梧大汉招法够稳,元长安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突破口。不知道第几个回合,魁梧大汉的双斧,将她的长枪给挑飞了。
“怎么样,认不认输?”魁梧大汉见她长枪被挑飞,便收了自己的招式。
元长安双手握拳,“不用枪,我也能行。”
魁梧大汉很欣赏她,索性也将自己的双斧丢到一边:“那大爷就跟你赤手空拳打一场。”
元长安身量小,动作敏捷,这是她的优势。她的劣势就是二人体型差的太大,她的攻击在魁梧大汉看来,就像挠痒痒一样,毫无杀伤力。
“小姑娘,你还是劲儿太小了。回家多吃点饭,涨涨力气。”魁梧大汉又挨了元长安一拳,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倒是元长安手疼的厉害。
陈治在一边看到元长安处于劣势,心里也有些着急。但是他发现那魁梧大汉的左腿有些跛,应该是有伤。他朝着元长安大喊道:“长安,他左腿有伤!”
元长安听到陈治的喊声,立马攻击魁梧大汉的左腿,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果不其然,那魁梧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左腿一阵疼痛,一个没站稳,就掉出比武台外。
“行啊,还有军师出主意。不过你这小姑娘,年岁小,但功夫不错,是个好苗子。”魁梧大汉看了看不远处站在阴凉地的陈治,又对着元长安说道。随后就拖着疼痛难忍的左腿,离开了。
元长安看向陈治的方向,挑了挑秀眉,十分张扬得意。陈治没忍住笑了起来,当真是一个小姑娘,倒是像极了他机灵活泼的堂妹。
只可惜,她不会有十三岁的那一天了。想到这里,陈治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虽然元长安身手不错,但终究年纪太小,练武的年份也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加上她一连应战了几个时辰,体力已经跟不上了,所以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打下了比武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