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云州特意换上一身素净的青衫,带着两名随从,径直来到耶律乌仁娜下榻的驿馆。他递上拜帖,言辞恳切地请求拜见。乌仁娜听到李云州求见的消息,心中颇为疑惑,她心中暗想着,这李云州真是胆大包天,十几日前才抓了她手下的几名卫士,害得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虽然迫于压力,他后来还是乖乖地把人给放了回来,但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如今他突然求见,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是想耍什么花招不成?此时前来拜访,究竟有何目的?思忖片刻,她还是决定见他一面,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李云州被带到驿馆大厅,他见到乌仁娜后,并不急于表明来意,而是先假意寒暄几句,关切地询问乌仁娜一路上的行程是否顺利。
乌仁娜见他态度恭谨,语气诚恳,便也放松了几分警惕,与他客套了几句。寒暄过后,李云州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韩知古琪琪格身上。他装作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要对一个弱女子如此赶尽杀绝?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乌仁娜见他问起此事,心中并无怀疑,便将耶律氏与韩知古氏的恩怨纠葛,以及琪琪格对耶律氏统治的潜在威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云州。李云州听完乌仁娜的讲述,并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垂下眼帘,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打着某种节拍,又像是在梳理着纷乱的思绪。乌仁娜见他不语,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真实的情绪。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茶炉中偶尔传来几声轻微的沸腾声,更显出几分微妙的紧张气氛。
过了许久,李云州才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乌仁娜脸上,带着几分沉重,几分忧虑,还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诫。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低沉而缓慢,仿佛是在斟酌着每一个字眼,生怕说得太重,又怕说得太轻,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公主殿下,恕在下冒昧……」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乌仁娜一个接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心理准备。「您如此赶尽杀绝,真的明智吗?」
乌仁娜原本以为,李云州会像其他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一样,对她的决定表示赞同,甚至不惜用各种溢美之词来歌功颂德。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也勾起了她几分好奇心。她挑了挑眉,示意李云州继续说下去,想听听他究竟有何高见。
李云州见乌仁娜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动怒,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分析道:「公主殿下,您想想,耶律氏若是将韩知古氏的后人全部斩草除根,固然可以消除后患,但这样做,也会激起韩知古氏残党的仇恨,让他们更加团结一致,与耶律氏势不两立。」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乌仁娜的神情,见她听得认真,便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其他部落也会因为耶律氏的雷霆手段而感到恐惧,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从而对耶律氏心生芥蒂,暗中积蓄力量,以图自保。」
「与其如此,倒不如留下琪琪格这条丧家之犬。」李云州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观察着乌仁娜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才放心地继续说道,「对外就说琪琪格畏罪自尽了,也省得脏了公主您的手。暗中却派人严密监视她的行踪,看看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她,是哪些人,哪些部落,他们给了琪琪格多少帮助,这些人又和琪琪格是什么关系。摸清这些人的底细,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更是一举两得之策?」他稍微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几分引导和暗示,「如此一来,既可免去赶尽杀绝之嫌,又可安抚人心,还能将琪琪格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可谓一石三鸟。」李云州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一股自信,「我想您父王也是作如此想。」
乌仁娜听完他的分析,陷入了沉思,除掉琪琪格一人事小,不过是解决了一个眼前的麻烦罢了,但韩知古氏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残余势力,才是真正让耶律氏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将他们彻底铲除,迟早会成为草原上的一股强大势力,对耶律氏的统治构成威胁。她不得不承认,李云州的话不无道理。耶律氏虽然强大,但也不能忽视其他部落的力量,若是真的将他们逼急了,联合起来反抗耶律氏,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与其冒险一搏,倒不如先稳住局势,暗中积蓄力量,再图后举。
想到这里,乌仁娜不禁对李云州多了几分欣赏,看向他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带了一丝赞赏。
在此之前,乌仁娜从未正眼瞧过李云州,只当他是个小小的屯门守将,一个只会守城打仗的粗人罢了。她一直认为,之前攻关的失利,不过是李云州占了地利的便宜,侥幸赢了一场罢了,骨子里却是不屑的。哪里能想到,李云州竟有如此见识和远见,这份心胸和谋略,绝非池中之物。看来,这偏远之地,也不全是些庸碌之辈。乌仁娜的目光在李云州脸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惊讶。此前她从未仔细打量过此人,今日才发现,李云州年纪轻轻,竟生得如此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线条分明,配上那古铜色的肌肤,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充满了阳刚之气。乌仁娜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而又充满力量的男子,一时间竟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