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企谷滔滔不绝讲着,他察觉到江离远比自己在深渊里下坠得多,因此什么话都可以毫无顾虑地讲出来。
然而他也清楚,他和江离如今的对话并不能算作是在交流,只不过是把自己过去一个人对自己的旁白再复现一遍罢了。
复现是丢失的。语言就像是画笔一般,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意义便完成了崩塌,成了无可挽回的庸物。若是复现,那便是在拿感觉去寻找感觉,所能找到的不过是一滩虚无的融泥。
这简直像是在为了显露他自我的深沉,而在刻意地卖弄,堕落的触觉时刻飘荡在他两侧的脑海边,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最好的生存手则,社会策略,那便是小心翼翼生活在人类社会的边缘,既不向前多迈出一步彻底踏进世俗,也不像隐者一般从人世间消失。”比企谷总结道。
“但,总得有人去死吧?”江离转过头凝视着比企谷的眼睛,平静中带着哀切的意味。
比企谷发生了雪崩。
江离所说的,他也能做到的,这点比企谷是再清楚不过了。可就是这一点,意味着他在牺牲前所作的一切纠结,挣扎都变得不再有意义。
有人能平静的接受毁灭,这深深刺痛了比企谷。江离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比企谷体内的某种真相。
雪安安稳稳停留在悬崖的边缘。没有进一步落下的打算。
比企谷提炼出的在人群中存活又保持特殊的技巧,正时时刻刻保护着他。可当他凝视着悬崖边雪面,凹坑聚集着的微光时,他不寒而栗起来。
十八岁的比企谷,迄今为止的青春,都在试着追寻着自我。
他曾傲慢的以为,自己掌握了世界的全貌。可如今看来,他的人生似乎是假的。
石阶前静悄悄的,阳光洒在上面。
宽阔的两侧石阶,行人们松散的从上方一步一步下着。唯有他是正对着佛堂。佛堂沉默着,厚重,低矮,是巨大的遗失物。人们将业留在此处。
从两边伸出耀眼的枝叶,像是一连串的飞鸟的幻影,扑棱着翅膀落地。绿荫传来一阵清凉,耳朵里传来风的声音。比企谷像是心灵感应般回头望去。
是寺庙里悬挂的彩旗被吹动了。
他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佛堂的匾额被树叶遮住了,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