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观察的目标,从人类全体,逐渐变成了雪之下。
这世界上最具有纯洁性的爱情,那便是暗恋。前提是暗恋永远只存在于一个人心中,一旦被分享出去或者被人识破,那就不过是宛如少年春梦后骤然惊醒时,裤裆间忘潮般的潮湿罢了。
江离没有告发他。雪之下也还是和往常一样时刻刻薄,时刻朋友般的对待他。
比企谷看着第二天早上的江离,忘记了昨天愁眉苦脸的心事,又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朝雪之下粘了过去,结果迎来了冷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伙忘性是真的大。
毫无疑问,在此之前,学校里江离和雪之下总是相互默默地看着对方的脸。
他没有机会能体会到那种享受着对方暧昧的目光,故意不去看她,而是洋洋得意地和别人说着话,最后假装不经意地猛然回头,愉快地看着先前一直盯着他的对方,像小鸭一样落荒而逃的目光。
然而现在江离和他一样,暂时成为了孤独的一员。
唯独在孤独方面,他有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江离似乎带着一种感觉,一种美妙却不祥的感觉。
“又失败了?”
他看着江离对着雪之下热脸贴冷屁股回来后,对着他说道。
比企谷想戳破他。
“女孩子生气不是挺正常的?”江离的语气也很正常,只带着一丝丝哀伤的气质。这让比企谷不安起来。
他们上午参观的是东山的观永堂。
螺旋般的木制走廊,可以看到下方刚刚走过的突出的方形平台。走廊的仅允许两人并排通过,熟褐色的木头在炎阳下边缘已微微褪色。日光就径直洞穿在青涩的枫叶上,以不可逆转的态势向下,向下。
夏云耸着肩膀,天空是一片蔚蓝色。从叶隙与墨黑色瓦片间遗漏下来的光线,照在扶手上,乍一眼看上去像烤焦了一样。
从物理性状而言,庸人与诗人所看到的是一片天空,笨拙词穷名为无措的状态往往是真诚的。
思维借助语言,语言又借助民族性中的逻辑,无端的联想,为物质无理的横加上诸多语言的性质,无疑会丧失了个人的存在性。
江离每一处景点都能做出恰到好处的动作,他与环境是一体的。
重要的不是悲剧性,而是在比企谷眼中,江离存在着名为适合的孤独感。
他看着江离蓦然地良久矗立在台阶上,凝望着庭院深处的苔藓。
江离无疑看到了,那个不存在于凡人视线中,切割空间,唯有把头向下埋进去才能看到的事物。
无尽的绿意吞食着人长久的理性,比企谷无法看到。
那个少年透明而苍白的身姿此刻永久的烙印在比企谷的脑海里。
江离仅仅穿了一件短袖,细密的叶影摇曳着映在他的身上,如青铜般严肃而彷徨的肌肉表面上蒙盖着一层死亡淡淡的阴影。他不时闪动着眼睛思索着,表现出在一种对于黑暗,睡梦,死亡之间来回徘徊的观察。
比企谷缺乏某种勇气,准确来说是某种超越死亡,追逐死亡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