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山洞里,两个少年能藏身的位置并不多,身贴着身,呼吸对着呼吸,如此不知起始与缘由的搂抱着缠绵了片刻。
祁祺头晕的厉害,那酒果真是极烈的,此时他脑子一片混沌,鼻腔里全是桃花与男人身上的一点冷木香,手软软搭在人脖颈后,红彤彤脸蛋被谁的鼻尖顶着研磨。
生疏又迫切的坏事没多久,祁祺喘不过气来,牙尖一紧。
“嘶……”
有人发出一点痛声。
然后祁祺就彻底睡过去了。
……
“来宝!来宝!”
“来宝!”
祁祺翻过身子卷了卷被子,肩膀又被人拍了拍,带着翻了过去,一张还带着热气的帕子就盖在了脸上。
等擦完,祁祺也睁开了眼睛。
小福子脸上还点带着拉肚子后的菜色:“你可算起了,昨晚怎么来下人房睡了,殿下在宴上找不着你,回来见你在这睡了,摇了半天不见醒,气冲冲走了。”
祁祺头还昏着呢:“啊,对啊,怎么在这睡了……”
话一出口,又想起一点迷迷糊糊的片段,上厕所,男女苟且,假山……
“嘶……”祁祺摸了摸唇,有些肿,丝丝麻意传来,不怎么舒服。
小福子又道:“谁知道,你平日里不是在殿下那屋睡得么,昨晚醉酒了怎么还朝我们这边来了,我和小喜子用完饭回来就见你睡着了,还睡我的床,我只好和那家伙睡了。”
他显然很有点怨念在身上的,听说小喜子睡觉不老实……
祁祺边想着那个不知名的狂徒,尴尬的安抚了几句,急忙起来又擦了把脸,洗漱完后就进了九殿下那单独小院。
避暑山庄粉墙黛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葱郁的花树修剪得当,奇珍异草也随处可见,虽占地不如宫里,也算是夏国不可多得的珍稀建筑之一。
九皇子现在住的地方也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大,不过内院基本只有祁祺和他,暗卫三个人常在,还挺宽敞的,其他内侍宫女都在外院伺候。
穿过曲折游廊,寻着脚下青石与墙角花枝指的小道,进了圆形雕花拱门,就到了地方。
二层的小楼上牌匾用金丝楠木题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好字“荟萃楼。”
祁祺掀了那水晶帘进去,九皇子正看着书,他姿势放松的半倚在凉榻上,见祁祺来了,眼神随意从他唇上扫过:“怎么肿了?”
祁祺:“……昨晚吃了辣。”
九皇子又翻个白眼:“还说给我带橘子,出去就不见人了,还在外面睡?”
“哎呀,这不是那桃花酿太醉人了嘛殿下,昨夜及时回的?没喝多吧?”
九皇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美妙的事情,冷笑道:“晚你半时辰而已,那群老东西……”
祁祺又想起那狂徒,试探道:“昨夜的酒,是只在宴会上限量供的吗?”
“嗯,昨夜我和管事的又要了一坛,说是山庄的特色,库存不多了,你省着点喝。”
祁祺以前也喝过一点,不太喜欢,九皇子只当他喜欢这一次的,反正也是稀罕物,量少,喝少点也没事,就给他要了一坛。
“去吃早饭吧,带你去外面转转。”
祁祺听完他这话心咯噔了一下。
限量,昨晚那花宴上的可都是老头子居多啊……不过听声音和摸到的皮肤,应该是年轻人,在场的年轻人不过七八位,新进的进士,九皇子以上的几位皇子也都在。
看这事给闹的……昨晚虽然自己后面也有把持不住之疑……可是是那狂徒先动的嘴,所以,一定不是自己的错!
见他吃个粥,脸色越吃越一言难尽,九皇子一脸莫名:“不好吃?”
“不,好吃!”
……
这趟说是避暑,其实避的下去的也就皇帝和那群奸臣,外头百姓日子越发艰难,周边国家屡屡进犯。
今年的征兵和粮税收上来后,百姓没钱交税,家中无粮,最后的土地都卖掉才能换钱交上,没了土地,又不肯卖身为奴的,各城里就多了大批流民,东南西北四方也各多了几支起义军。
最近名头最大的的一支起义军又名镇北军,传闻这支队伍的前身正是曾经镇国公的旧部组建起来的,相比起其他可以称之为乌合之众的起义军来,这支队伍算的上是一支仁义之师。
自三年前起家,直接夺下了北方幽州后按兵不动,大力发展基础基建,大量种地,接受流民……
这行为朝廷的眼中一开始简直可以说是缩头乌龟和大傻子,幽州可是个贫瘠之地,倒不是土地不好,而是因为地处边疆,时不时就收到附近小国的骚扰,没有兵力的支援百姓损失惨重,久而久之自然没有百姓再去那边定居。
镇北军把根据地设在哪里简直笑掉人大牙,不用查都知道只是一伙没什么能力的小贼……说不准还正是镇国军那些不啃归顺朝廷,叛逃了的兵。
谁知道呢?镇国公都快死十年了,幽都也早就没人了。
于是剿匪的目光更多则放在其他攻城掠池,屠城又趁火打劫威胁周边城池的那些乱臣贼子身上。
可当今年开春后,随着前往幽都的流民越来越多,镇北军又打下蓟、涿郡两个大城之后,情况又有所改变。
这伙“乌合之众”竟然能把三城的盘子全揽下了,而且看着竟然还隐隐有所余力,要知道目前已经到达那边的流民,起码也有二十万众……
朝廷一下子慌了。
可没办法,没钱没粮,定安军打西南两地已经很吃力,再管东边管不过来,军队打仗要钱要粮,尤其是粮,能僵持在那已经是举国力的结果了,再消耗久一点都打不了,没粮食,也不敢打。
就这种情况,永平帝竟还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日子里日日享乐,丝毫不管其他。
几位皇子倒还有些想做实事的念头,只是眼看着永平帝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这个时候就更不能离开都城了。
九皇子今年十三,已经准备明年就入朝做事,他学问是足够的,年龄稍差一分也无人计较。
至于七皇子……照剧情来看,明年他就该去带兵亲征了。
祁祺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的,三年前和祁德福商量了一番,从他那掏了一千两银子出来……支援陈典籍和他旧友建设教育行业。
这个可不得了,祁祺也是无意中才得知陈典籍那好友名叫原不屈,这名字在祁来宝记忆里出现过几次,祁祺后冥思苦想数次,记起这人算是个大善人,在洛阳某个山头上和恩师和同窗们一起开了个洛阳书院,专收天下无处可去的苦命读书人,朝廷腐败,读书人寒窗数载不得进朝,又逢天灾战乱,都快死的差不多了,这样一个不问世事不参朝政还都是志同道合人士的好去处出现,简直如雪中送炭。
啊,读书人!乱世兵贵,可是开国后读书人就有用了啊,而且不管是在哪个朝代,就算皇帝再昏庸,也不可能把读书人都打杀了吧?那是要被记在史书里戳脊梁骨的!
祁祺立马把原定的去关外躲男主的计划变成了去洛阳书院,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到时候和祁德福易个容安稳隐居一辈子就好,就算不小心被发现了,陈典籍他们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一千银子一掏,本来不赞同陈典籍和祁祺联系的原不屈都惊呆了,穷啊!一千银子,出去买人都能买千多个了。
奴隶……奴隶不值钱!现在随便去哪个城,数不尽的乞丐流民,只要给口饭吃,让他干什么都愿意,这就是乱世。
祁祺去信道:“老师不知,干爹自幼便十分崇尚文学一道,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小小年纪家中逢了大难,迫不得已进宫……”
“……宫中险恶想必老师也早有体会,为了活下去,他实在是……虽恶名在外,可干爹他始终身在曹营心在汉……”
诉了足足五页纸的苦,把祁德福前半生道了个七七八八,祁祺也没给他洗白,只是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没办法,实在没办法,现在祁德福已经有了洗白之意,他不否认自己的错,只是,他真的想做个好人……
众所周知,这种洗白桥段是人民喜闻乐见的,站在受害者角度祁祺无法接受,站在亲属任务者角度,只要能活着,管他的要不要脸。
“……干爹他不求天下人原谅,听闻老师现在的善举,为自己的前半生痛哭多日,现如今只想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只希望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也为自己做过的错事恕罪。”
祁祺苦思冥想,还把自己为数不多记忆的两句诗写上去了。
陈典籍和原不屈可给感动坏了,心道原来太监中也有好人,没想到祁德福表面看着不行,实际心里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瞧瞧!瞧瞧!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得是什么思想,什么精神才能作出来的诗啊?!一个识字不多的老太监都能作出这等诗,可见他的诚心实意,罪孽的苦海无涯,只有道德高尚才能回头是岸啊!
立即回了感谢信来,为学子们真心道谢。
三年,祁祺断断续续寄过去了差不多五千两银子,表面这都是从贪官那里所得,而洛阳书院那边,也给祁德福寄来一个荣誉先生的称号……
于是祁祺又寄了两千两过去,表面是自己捐的,又给自己也弄了一个。
其实这些银子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了……
祁祺银子花的大头还在江南,借支援老家名义,祁祺让祁德福用暗地里的路子养了五十个私兵,屯了点粮食什么的,不敢养多,太显眼,只让他们吃饱,练的比十分壮实,好几个能打五个那种,还暗地里买卖甲胄和武器,训练也花费不小,还偷偷把宫里武师教的训练方法抄了几份过去。
祁德福不知道他在搞个什么,把隐私安全做到了极致,暗地里抱着钱匣子叹气,任着他败家,而且越来越败,因为祁祺不许他在往手底下的膳房贪钱了……
祁祺做完这些事,也抱着自己仅剩一千的私房钱和一堆珠宝首饰叹气。
九皇子近两年是越抠了,金银是没有的,像玉啊什么的宝贝倒是不少,可乱世谁敢拿这些宝贝往外面还钱啊,不得被抢劫,被黑吃黑,被斩草除根?
祁祺也知道他私底下也养兵……不过现在这世道,谁有点本事的不养兵,皇帝以为最多像前几朝一样,乱兵加以利诱,大城打压两分也就是,可他忘了他的兵马已经不服他了,他又老又多疑的,可讨人嫌了,国将亡,人人都知道自保。
人人能跑,皇子不能,九皇子的用功祁祺看在眼里,十分无奈。
这趟出门他也是为调查江南一带私盐横行的事而来。
盐,人类生存的必备品。
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盐之外,百姓都能自己创造,可唯独盐是不行的,人不吃饭不喝水还能撑几顿,没有盐,人体没有钠离子来源,病症是缓慢的,但没有力气确实实实在在立刻就会发生的。
盐是国家掌控的物资,百姓们只要不是茹毛饮血之辈,就必须拿钱来买盐,在一些偏远点的地区,盐都是当货币来使用的。
穷人吃最杂质最多,苦涩的下等青盐,富人吃上好的细盐,可官盐价格昂贵,如今乱世,百姓落草为寇的居多,陆地官道都敢打劫,现如今各地之间连接的驿站,除了都城之外几乎全废了,没有官兵的护送,草寇们什么都敢做。
贵族商队等日常出行没有家兵和护卫,镖局护送的话是万万不敢出远门的。
大地方还好,小地方没有了商队就断盐,可盐是必不可能断的,私盐贩子应运而生,比官盐便宜的价格,又是实实在在能供应上的——就算是强盗,也是需要盐的,就算犯法,百姓们不买也得买。
官府想打击也不可能制止这么多人的发财路,只要有利润,商人们是什么都敢干的,而且说不定谁打谁,派出去的兵死了一队又一队,且开采盐的地方就那么些,都被国家把守着,能流出去,这其中问题显而易见。
难难难,越想越难,祁祺还什么都做不了,最多买些救济粮散出去,又差人告诉这些难民幽州是可以去的地方。
除此之外,祁祺没有穿越神技,文不能武不得,有个统统还不能用——等等,越想越觉得自己好没用啊!难怪来炮灰组。
祁祺:……(●—●)……
近两年四皇子在户部混的是越发如鱼得水,嘴上说着没钱,可眼里的野心和朝廷上对弟弟的暗暗打压是实打实的。
说他在这其中没掺和一手也没人信,这也是九皇子迫切入朝的原因,没入朝,始终算不得是一个大人,头上两个哥哥可都是渐渐打造起自己的班底了,他手中如今却只有小猫两三只。
太傅那帮子文臣实力有限,还有部分来投靠的沽名钓誉之辈,倒是前太子妃的忠勇侯一脉勉强能抵上,忠勇侯老侯爷任的护卫都城的御林军统领,世子闻曜在兵部任职,包括家族其余自子弟,御林军子弟多是朝廷官员里有能力的子弟,也负责御前护卫一职。
自太子死后,这队伍中间出现裂缝,如今也不是五百年前密不透风的军队了,能把握在手里的亲信只有区区三万。
而且老侯爷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的副统领虽是中立派,可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就会支持谁。
九皇子的处境,看似是如日中天的嫡子,实则已经在走下坡路。
这一次查私盐一事,既是为在大臣面前证明自己,也是为了打击四皇子一番。
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又是为数不多的的多人大省,既然到了这里,四皇子一定会有所行动。
两人明面上作正常出游状在城中肆意游玩了几日,私底下又易容调查。
玩乐,祁祺是必去的,调查,九皇子是不怎么带的,他更常带暗卫私兵去干这些事儿,因为祁祺的功夫不好,至今只习的简单拳脚。
而且……祁祺少年身形虽挺拔匀称,十分漂亮,但他实在不适合这种细致的行动,手脚十分不灵活,堪称凤仪宫唯一一位职业技能五十分,啥也不会,干啥啥一般的大太监。
九皇子怕他出去时候跑不过那些杀手,被人一刀攮死了。
祁祺:……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山庄就在外头的省城边上,为了打草惊蛇,九皇子晚上还是要回来睡的。
于是每每到了夜里,祁祺刚入眠不久,被子就被人掀开来,钻进一个浑身冷冰冰的人抱他。
没错,祁祺这些年都是和九皇子一起睡的……倒也没什么缘由,唯习惯二字足以解释。
毕竟谁能不喜欢一个香香软软还会哄睡的抱枕?阳光青草味的机器人,味道嘎嘎板正。
九皇子倒也尝试过自己睡,只大概是把祁祺当抱枕习惯了,晚上不抱点什么东西就不习惯,好在他晚上不让人伺候,暗十一这两年嘴严,没说出去,冬梅几个只以为祁祺睡在小榻上,不知道他还和九皇子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