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笑忽然停止,他很认真,像在一瞬换了一副面具,而在新的面具上,画着刻薄的眼神与咄咄逼人的唇角,它们被过分的、浓墨重彩的勾勒,并以此为基础涂绘其他适配的表情。
这种平白无故的认真让我深感语焉不详的噩兆,可能这位挺着肚子的年纪在50岁上下的老板绝非受雇于宣传部门那么简单……念及此处的时候,我感到一阵突然袭来的、厚重的恐慌与惶恐,随之,快些离开这里的意愿占据了绝对的主导。
眼前的厄姆瓦尔人的手腕完好,刀子只是象征性的在仍有力搏动的血管上装模作样的划过,只是他依旧跪在地上,这足以说明,这个厄姆瓦尔人并不是合作演出的伙伴,而是一个活着等死的道具。
“我本想通过反差给嘉奖者带来喜悦。但你没有喜悦。你在对我说谎?”
“我还沉浸在你的独一无二的构思中,在此前从未有人如此表现这一主题。”
“独一无二?”
显然,他对这个词汇稍有兴致。
“当然。”
老板点点头,兴致也随之戛然而止。紧随而至的,是长时间的沉默,他始终在用某些无礼的情绪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希望从中看出破绽,正如我一直所担忧的,任何一个与“背叛”“变节”沾亲带故的词汇,都足以跳过审判而直接将我送进死刑的环节。
我的内心必须保持稳妥的充实,以理直气壮地欺瞒秉性挑剔、尖酸的眼睛。在十数秒后,老板才意犹未尽……我想这种情绪是可怖的,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双狡黠的眸子从我身上一点一点移开……像极了趴在仍有气息的羚羊身上啃食其肉体的豺狼,在狮子的威压之下,不得已、不甘心的后退……
我颇觉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剧团演员,所有内心的欲望都不加掩饰的写在脸上,或许他是第一次作为有别于宣传部门的、负责挖掘在帝国境内的变节者的、某些秘密机构的雇员初次登台……急于表现自己的能力而将耐心让渡……当然,这一切都是出于我个人的猜测。这些听声辨位的灰色蝙蝠……没人知道它们的行事风格,是主动出击还是守株待兔,我知道的事,一旦一种在帝国社会流传的声音过于有异和高调,它们就会循迹而去,如果解决不了这一声音,就会选择解决发出声音的个人或团体。
老板,他放下铝制的杯子和道具,侧着身体从我没有观察到的角落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你的奖励。”
他说着,将纸袋递给我。里面散溢的气味和纸袋外侧沁出的油渍让我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
“一块上好的、厄姆瓦尔女人的肋排,九分熟,”
在老板告诉我里面真正的、装着的东西前,我甚至已经准备好朵颐一餐,而当这些言辞进入脑海,出于文明,这一人类自诩与标榜的词汇,它的存在促使本能快速反应,让我喉头一紧。
“哈哈!”
我想在此刻自己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老板在看到我的反应时,放声大笑,肆意且恣意,带有明显恶意的。
“开个玩笑。”
他将纸袋塞进我的手中,轻松的、又换回之前的面具说道。那唇角上扬的微笑挤出多道纹路,每一道纹路之中,都是清晰可见的失落。至于失落的原因……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
“里面是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文明的束缚尽量松弛下来,而因此进入鼻腔的味道告诉我,纸袋中的东西更像是羊肉制作的肉饼。
“上一个在答案里没选择饮下厄姆瓦尔人鲜血的家伙,一个伯鸦市本地人。这本身就是一种背叛帝皇的行为。她的肉在煎熟后像廉价的鱼肉,为了得到食客的称赞和适口性,我涂抹了一层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