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的人群渐渐散去,有坞民自发的送来果子糕饼等吃食,用篮子装了放到院门口,干枣、鲜李子、盐腌的乌梅等等,这些对他们来说便已是家中难得的东西了,是过年过节或是儿女成婚、才会拿出来招待宾客用的。
周庚按住刀柄对宋恭道:“家主说了她身子疲乏,宋家老请回吧,有事明日再说。”
宋恭无奈,只得转身往轿子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的周庚又沉声道:“宋家老,你今日能坐上轿子是靠的谁,还是记在心上为好。”
宋恭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瞥见院门口摆放着的一堆大小不一的食篮,脸上约略一红,匆匆上了轿子离去。
夏蔓换了身月青色交领袄子绯罗裙,腰间束着黑色腰襕,裙长至脚踝,窄袖的端口处镶着深红色锦边,此刻她正坐在镜前,由着拾桃给她扑了些腮红、抹了点口脂,看着人也精神了许多。
“……好啦,”一看拾桃还想给自己描眉,夏蔓止住了她,起身把额勒子戴上,随意道:“再描也是那个样子,走吧走吧。”
“谁说的,小姐上了妆可好看啦,”拾桃举着毛笔有些不舍,瞅了眼桌上砚台里已化开的黛块,她小声嘟哝道:“这青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夏蔓一边束发一边说道:“那你用了吧。”
“好嘞!”拾桃笑逐颜开的,对着镜子就开始往自己脸上描画,看她的手法还相当之熟练,想必私底下没少练习。
拾掇完头发的夏蔓转身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拾桃并不是那种精致的脸型,她五官大气,下颌的线条失之柔美、却多了份与众不同的英气,加之肤色也算不得皎白,此时却画了两条又深又粗的暗绿色眉,怎么看怎么别扭。
“小姐你笑甚么!”镜前的拾桃跺了下脚,不满道:“这是新流行的翠眉哩,我找了好久才买到一盒青黛,原本是给小姐你准备的……”
“好好好,你喜欢就好。”夏蔓上前拍拍她的脸颊,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她。
“丑么?”拾桃有些不自信,又去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瞧瞧。
夏蔓上前和她脸贴着脸,镜中映出两幅娇颜,她温声道:“你这样的年纪,想上什么妆容就上什么妆容,不要去管他人怎么说,知道么?谁说女为悦己者容呢,胡扯,难道没有悦己的人就活该自怨自艾吗?咱们女子要学会先取悦自己,那才是最首要的。”
拾桃促狭似的耸动两道“翠眉”,在镜子里扮了个鬼脸。
“……小姐,当真不让周大哥派人跟着么?”
“去趟北樵山而已,左右不过七八里路,有什么好跟的,”夏蔓不以为意的当先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说:“何况这不是有你跟着么,即便遇到歹人,你的武艺岂不整好派上用场?”
“对着呢,”拾桃开心道:“刚好这回我带了弓,小姐你就瞧好了,我也能猎只雉鸡回来给采菱姐补身子。”
“好好好,你最厉害。”她边走边把兜帽罩在头上,正往后门行去,又被赶过来的周庚叫住了。
“家主,”周庚和罗大佑俩人又拎又抱着好些个篮子,到了夏蔓身前说道:“坞民们送了许多吃食过来,家主您有饥痨症的毛病,带些在身边,万一又犯病了能管上用场。”
夏蔓心中一暖,拾桃在一旁欣喜道:“太好了周大哥,我正愁哩,小姐就早上吃了点粥,叫她歇一会儿她又不肯。”
挑了一些让拾桃放进停在后门边的马车,临登车前她又给周庚交待道:“好生看顾采菱,方才我忘了让卯子买几根人参回来,只有顺道在北樵山看看能不能遇到采药的,采菱身边一定要留人,另外你让人把带回来的雉鸡煲上,如果大夫来之前她醒了就先喂点鸡汤……”
“家主放心吧,”周庚恭谨答道:“我已经让我婆娘过来了,采菱那儿她去照顾,倒是家主,当真不让人跟着吗?”
“不用,有张叔和拾桃就够了,如果我在白鹭堡都不安全了,那还有哪儿是安全的呢。”夏蔓笑笑,正待攀上车舆,她忽然停下,招手把周庚唤到跟前,小声道:
“你派几个信得过的去宋家盯着,别让人发觉,今天这事宋恭干不出来,我总觉得这里边有鬼。”
周庚低声回道:“今天是李玉嬛挑的头,她和宋时轮两个好像是近几日刚回的堡,属下也觉得这事透着奇怪,按说家主原打算是明日回堡,怎么她恰好就挑的今天找上门来呢,我爹和郑家老刚好又都不在,如果不是家主您提前了一日回来,怕是难以善了……”
夏蔓心中一悸,周庚的话点醒了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她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嘱咐道:“盯着宋家,打听下这段时日都有些什么人来往,其余之事等我回来再说。”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