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长老离去之后,赵刚便也转身离开了,连一句借口都欠奉。
富贵见剩下的人你瞪我我瞪你,便出来打圆场道:“王抱一、赵实,我这便送你们下去吧,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俩还可以稍微睡上一会儿。”
王抱一摆摆手拒绝了:“富贵师兄,你还是先送赵实下去吧。我…我在这儿陪红裳一会儿。”
富贵是见过绿衣和红裳时不时和王抱一厮混在一块儿的场景的,闻言胖脸上还乍现一抹若有若无的坏笑,连声应下:“是是,发生了这样事,留红裳师妹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合适。”
说罢便拉着赵实离开了,赵实倒是还有些话想说,但到底是拗不过富贵的力气,只能无奈退场。
见人走了,红裳也止住了哭泣,她掏出一块帕子抹掉涕泪,默默把房门阖上,然后压低声音问:“王抱一,你非要留下来,是有什么事要私下问我吗?”
红裳在男女之事上不开窍,但在别的事上可以称得上是心思玲珑,很容易就想到王抱一想要留下来是另有所图。
“这事从头到尾透露着古怪。”王抱一也不愿意说废话,便直入主题道,“我想把事情弄清楚,所以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烛火摇曳里,王抱一思绪翻飞。
在整件事中,红裳与他一样,都是清清白白的看客,是王抱一最先择出去不作怀疑的角色。
陆逸回山时,红裳正与绿衣和自己一起在镇子里,不在现场的人自然与事件毫无关系。
而绿衣之死这件事上,红裳也必然是无辜的,因为她“做不到”。
那柄“鬼”遗留的长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神兵,剑的主人平日对武器也显然不太爱护,剑身爬满锈痕,剑刃上满是缺口,怕不是用来劈柴都嫌钝。
王抱一刚检查了一下,这柄剑钉入墙体足有一尺之深,而女舍的屋子都是就地开采山石砌成的石头房子,可以说是坚若金铁。
王抱一自己反正是做不到将剑刺入这等墙中的,那红裳也肯定做不到。两人每隔几日都要交手,王抱一对这个小姑娘的内功修为清楚得很。
当然,从这一点来说,赵实也一定是无辜的。但这家伙在陆逸之死这事上隐瞒太多,王抱一暂时也只能把他纳入可疑人物之中。
“那你问吧。”红裳没有试着去把绿衣的尸体从墙上放下,而是坐到了自己的床榻上——她之前已经尝试过了,以她的力气根本拔不出来,她便也不在徒劳尝试了。
“绿衣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屋子里没有桌椅板凳,王抱一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屁股搁到女孩子的床上去,只能随意地倚着墙发问。
“得罪人?绿衣姐姐一直只是个剑痴,满心思都放在练剑上,平日都不大与人来往,哪可能得罪人呢?”
红裳的话其实和王抱一的预料差不多,在他的印象里,绿衣平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亲近的朋友只有一个,关心的话题只有剑术,像她这样的个性确实是很难得罪人的。
王抱一正在思索中,红裳却听出了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
“王抱一,你这么发问,是觉得绿衣姐姐是被身边人戕害的吗?”
王抱一确实是这么想的,毕竟“鬼”没有任何道理杀害绿衣。
见王抱一不回答,红裳急了,她从床上蹿起来,气势十足地站在王抱一身前,叉腰追问。
“你说呀,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抱一依旧不回答,只是又径自抛出一个问题。
“你之前提到,上了山之后你又偷溜去练剑了,绿衣却选择留在了屋子里。我记得平时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的,这次是怎么了?”
“哎。”提起这事红裳就眼睛又有些泛红,整个人也低落下来,她又坐回到床上,慢慢讲述道,“我和绿衣回了屋舍,就有师姐来传话,说是今晚要宵禁,让我们这些弟子都乖乖待在屋舍里不要出去。可我今天看到你用手使那招‘云开雾散‘与赵刚师兄较量,心里一直痒痒的也想自己去试试,就想拉着绿衣偷溜出去。绿衣却顾虑着宵禁令,说什么也不愿意出门,我就只好自己去了。”
没想到这中间的事还牵扯上了自己。
“你去哪儿练的剑?”
“我也担心被人抓到,所以也没敢乱跑。我就往山上跑了一段路,钻到了那片山道旁的松林里。”
王抱一知道红裳指的是什么地方,那片松树林位于这片他们这群新弟子的屋舍和老弟子的屋舍之间,里面有偌大一片空地,几人确实常在那里切磋。
“那你在那里有看到什么异常情况吗?”
“那倒是没有。”红裳眉头蹙起,似在努力回忆,“因为违反了禁令,我自己也害怕被人撞见,所以一直都有用心留意周遭情况,尤其是那条山路上的情况。”
“因为下了禁令,所以路上一直都没什么人,直到上半夜,赵刚师兄领着赵实上了山。我那个时候正好歇着在喝水,远远瞥见他们的身影就赶紧躲了起来,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很仓促,也没发现我。”
上山的大路只有一条,红裳看到赵实和赵刚上山的情貌也很正常。
“除了他俩呢,你还见过别人吗?”
“没有了。”红裳笃定地摇头,“哦对了,赵实下山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一次,我眼见他身边没跟着赵刚师兄,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他提醒我一会儿赶紧下山回屋,赵刚师兄说不定还会下山。我说我才不会被他发现呢,我怎么也得待到月色落下去。然后我们就分别了。”
王抱一本想再追问一下具体的时间,可立刻又想起奇临宗上下弟子日常根本不会计时,问了也白问,所以干脆住嘴。
红裳叽里咕噜把经历的事一口气吐出,说得口干舌燥的,就从床头的小柜上摸了水壶倒水喝。她一口气牛饮了一整碗水,才又开口问王抱一:“怎么样?现在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想的了吧?你这家伙平时就心思多。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老…老奸巨猾!肯定能有所发现的吧,绿衣姐姐平素就把你和我当朋友,你可不能不管……”
说着说着,红裳的语气又低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