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完成，赵实赶紧绕到前头去看来人的状况。

那人半跪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角含笑，竟是已经死了。

赵实呆愣在原地，实在是被这猝然而来的变故惊呆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摇动传声铃通知山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着自己一身的血和手中那柄带血的长剑，陷入了深深的呆滞中。

听到铃声，赶来山下的人正巧是赵刚。

赵刚的朝云夕雾功已臻至大成，目力自然也是极佳，半途就将山下场景看了个七七八八。而这一眼却令这位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师兄目裂尽眦。

赵实浑身浴血，手拎一柄长剑，剑锋仍滴滴滑落血珠。而在他的身前半跪着的，肠穿肚裂的男子，竟是自己的昔日同窗——陆逸。

“你做了什么！”赵刚怒喝一声，惊起一林飞鸟。

暴喝当头，赵实依旧神色昏昏，他只是本能地抬起了头，茫茫然朝着赵刚看了一眼。

那空洞的眼神，在赵刚看来，是挑衅。

他怒极拔剑，利刃锵然出鞘，携着穿山破林之势，当头劈下。这一剑无招无式，只有满腔的怒火。

赵实毫无反应，眼见着就要被当头劈成两半。

“云开。”

电光石火之际，是王抱一飞掠至赵实身前，以右手侧击剑脊，团团雾气般的剑气迸发如响鼓重锤，硬生生将赵刚的身形都砸了个踉跄。

这是“云开雾散”的半招，王抱一只让内气游过神宫、肩胛，勾画峰尖云团的意境，并以手代剑挥出。

“滚开！”赵刚双目充血，他内气浑厚，即使站立不稳也能靠着内气自然生力，根本无需调整便改劈为撩。

而招与式都是伪装，他这一剑实际是《云遮雾绕》中的“穿云破雾”。这本是一招层层交扣的三连击，赵刚盛怒之下竟以一剑使出。

王抱一直面之下，只觉在迎接一场瓢泼骤雨，那剑是噼啪作响的雷霆，那剑气是无孔不入的冷雨。

越是重压，越要冷静。

王抱一将内气催动到极致，肆意压榨着体内两团小蛇，逼得它们游弋到冒烟。左格右挡，全力防守。

“不害…同门……”

就这短短几个字，就让王抱一感到喉头一阵辛甜，这是已经伤到了肺腑。

“师兄，你听我解释，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做的！”被红裳和绿衣拽到一边的赵实这才如梦初醒，津津冷汗流了一背，张口支支吾吾地解释。

“他让你这么做的？”赵刚手中不停挥剑，怒斥道，“遇到意外应该第一时间通报，你不知道吗？你没学过吗？”

王抱一很无奈，赵刚的内功已经圆满，每一剑都是完整的一式，内气源源不断化作如雾如云的剑气，看着无害实则锋锐无比，他稍不留神就会被搅作一团碎肉。

无奈之下，他只能不断使用“云开”，以掌击打剑脊。

还好，赵刚师兄确实不精善剑道，在内气耗尽前，王抱一还坚持得住。

面对像一个乌龟壳一样水泼不进的王抱一，赵刚又使尽浑身解数攻了半炷香，直到山上又奔下一个人。

是富贵师兄。

或许是气劲也过了，看到富贵赶来，赵刚冷哼一声收剑，丢下一句“你很不错”，就冷着脸抱起那人的尸体上山了。

王抱一苦笑了一下，交手不过十来分钟，自己的双手因为运气过度已经肿成猪蹄了。

富贵赶到众人身前，先是查看了一下王抱一的伤势，发现并无大碍之后才放心下来。

他拍拍王抱一的肩膀，宽慰道：“你也别放在心上，赵刚他只是太激动了。那个人是陆逸，他和赵刚是同一年入山的，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

富贵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觉得陆逸的伤是赵实弄出来的，他刚才扫视了一圈之后，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呀，哎，就是不该自作主张。”富贵是个好脾气，也宽慰了赵实一句。

赵实低沉着脸，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中恢复过来，分明已经避过了那含怒一剑，可他仍旧觉得皮肤生疼。

他只觉得很委屈。

“‘鬼’是谁？”赵实冷冷地开口，问出了一句令富贵意想不到的话，“富贵师兄，‘鬼’是谁？”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

令王抱一吃惊的是，富贵师兄那突然出现的骇然表情，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

赵实回想起的是初见陆逸师兄时，他含着血嚅嗫出的那句话，那时他没听真切。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陆逸师兄说，‘鬼’杀了他，‘鬼’回来了。”

富贵脸色急遽苍白，他一把上前搂住赵实的肩，反复确认：“他真是这么说的？真是这么说的？”

赵实似乎是被富贵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

“坏了，坏了。”富贵额上冒出了冷汗，开始喃喃自语，“得去告诉长老，对，告诉长老。”

他便也转身往山上疾奔而去。

王抱一此时才能走到自己的小伙伴身边，拍拍肩，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招呼了一句：“回去吧。”

顺便朝一脸懵逼的红裳和绿衣挥挥手，说了句。

“都散了吧。”

缺根筋的红裳则是在身后叫着：“嘿，王抱一你刚才那招改天一定要教给我！”

王抱一摆摆手算是应下了。

赵实也算是缓过神来，他把剑随手一丢，跟在王抱一身边，然后悄声问了个问题。

“抱一哥，要是打下去，你能胜过赵刚…赵刚师兄吗？”

王抱一摇摇头：“他的内功比我浑厚太多，再过一会儿我就撑不住了。要想赢他，我的内功还得更上层楼。”

“内功啊。”赵实嘟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