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竟也对两人还留有印象,富贵师兄惊喜上前,拍拍王抱一的肩膀,道:“哎呀,这不是三年前入宗的小伙子吗,我记得你叫王抱一?个子蹿这么高了?哎呀,你是赵实吧,你怎么不长个儿啊。”
富贵师兄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在颤动,越看越像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富贵师兄也还是这么有福相。”王抱一嘻嘻哂笑着回答。
“竟是你俩得了那剑法的残页吗,也是巧了。”不同于富贵师兄的和蔼,赵刚师兄相比较下就严肃了许多,“红裳师妹已经与我说清了,你们都喜使剑,是吗?”
赵实心虚地看了王抱一一眼,后者只是自然地点点头。
“那好。”赵刚师兄人如其形,性直而刚,不爱闲话,“此剑法是我的一位故人所创,我可代而传授于你们,但你们务必要答应下我一件事——无论何时,不可以此剑法残害同门,否则我定斩不饶!”
“不害同门”本就在门规之中。王抱一四人没怎么多想,便一口应下。
“此剑法名为《云雾式》,共有十八式,一百一十六招。我这个月闲暇时间不少,每日午后我便会来到此处授艺。”赵刚说罢,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你们若是还有钟意剑法的同门好友,也可以邀他前来听讲。长老们都忙着自己的事务,对新弟子的照看确实少了些……我这剑法不是宗门所授,无须长老许可便可授予你们,你们能学得一招半式防身,我也算是尽了一些做师兄的义务。”
富贵师兄叹了口气,在旁补充道:“早些年,门派长老还是时常召集众弟子,授予各类武艺的。”
富贵师兄并非姓富名贵,而是无姓之人,富贵就只是他的名字。奇临宗上有很多像他一样的无姓之人,这类人都只有一个背景,那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果不是王二婆捡到了王抱一,他也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富贵师兄在奇临宗呆了四五十年,论辈分比起赵刚还要高上一辈,他对奇临宗的诸多往事也自然如数家珍。
“二长老善剑,三长老善拳,四长老五长老善刀,六长老轻功飘逸,七长老八长老虽无绝艺傍身,但是熟稔各类奇门兵刃。”富贵感叹了一声,“我刚上山时,诸位长老每隔旬月都会开课,将祖师技艺授下,可惜啊……”
富贵师兄的话断在了半截,但王抱一知道后面的话。
眼下的奇临宗,二长老、三长老和六长老都早已故去,宗主则是闭关不出,四长老、五长老和七长老则是带着各自的真传弟子游历江湖,唯有一个老朽不堪的八长老主持内外大事。
而八长老刚收了两位真传弟子,便将大多数精力都花在了自家弟子身上,哪儿有什么时间来管这些外门弟子呢。
偏偏奇临宗的架构简单到简陋,除了门主和长老,便是弟子,门主长老不开口,便没人敢于将门派传授私相授受。
“好了。”赵刚击掌一声,打断众人闲聊,高声道,“我们这便开始,但你们记住,内功修习才是一切之基,舞刀弄剑聊以自娱尚可,误了内功修炼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也是老调常谈,这位赵刚师兄确实爱说教。
不过他教课的水平出乎意料的好,这可能与他性格有关,做事一板一眼,授课也有条不紊,王抱一几人都学得很快。
但不包括赵实。红裳和绿衣不仅剑道天赋极佳,内功天赋也式仅次于两位真传的一等一,内功有了一定根基,学什么都很快。而赵实就恰恰相反了,他心思不纯、内功虚浮、悟性一般,很快就落了进度。偏偏赵刚师兄是个极认真的人,赵实学不会,他便要拖着进度等着。
这么一番折腾下,倒是红裳和绿衣先起了脾气。
尤其是绿衣。
红裳性子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赵实拖累进度是让她不快,但她转头也就忘到脑后了。学不到新剑法她就抓着王抱一切磋决斗,一天打断十几根木剑,什么坏心情都忘光了。
绿衣则不同,这个柔柔静静的小姑娘对剑法一道真有些痴意。
起初,赵实跟不上学习进度的时候,绿衣还主动把赵实留下来补课。可独处之下,赵实哪有那个心思学剑?不用他说,王抱一也能想到,一双眸子肯定往小姑娘脸蛋上瞥呢。
经过了两三回这种事,绿衣也算是弄明白了。
“王抱一,你那个朋友心思不正,可不可以拜托你让他不要再来捣蛋了。赵刚师兄不会一直得空,如果我们不趁此机会把剑法学全,之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这是绿衣在一次下课后,悄悄抓着王抱一私下抱怨的话。
王抱一只能耸耸肩:“我管不到赵实。要不,你自己和他说?”
小姑娘咬着唇,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然后一跺脚道:“好,那我去找他。”
于是在那天晚上,王抱一就看到了一个颓丧无比的赵实。
“抱一哥,绿衣让我别去学剑了。”
“哦。”王抱一敷衍。
“她说我再学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说,陪在她身边浪费时间我也愿意。”
“哦?”王抱一惊异。
“然后她就说我恶心!让我滚!”
“哦……”王抱一沉默。
结局是,赵实又厚着脸皮去了一两次,结果把绿衣惹急了,小姑娘抄起木剑结结实实把赵实揍了一顿,让赵实的这段单相思及学剑之旅都无疾而终了。
赵实退出了,学剑的团队却反而壮大了。痴迷剑法的其他弟子,听说了赵刚愿意传授剑术,便也好奇地来听课——还真就又有那么七八个天赋极佳,能跟上课业的。
这群十几岁大的男男女女,骤然习剑,又时常凑在一块儿,高兴了不高兴了就常常互相动起手来。尤其是那些女弟子,别看她们各个腰如柳枝,话如细风,下起手来那是十足十的狠辣。
赵刚师兄对此事的态度是……鼓励。
习武,本就要互相切磋才能长足进步。这一众学剑的弟子内气都有所小成,木剑留下的些许皮肉伤根本不碍事,养上两天也就好了。
王抱一呢?他乐在其中。
每天都换着法儿揍人的感觉太爽了。但要论最爽的,还是和绿衣、红裳对阵,这俩小姑娘学剑最久、天赋最好,王抱一对付两人也不用留力。红裳是个嘴上不服软的,输了一定要放狠话,第二天必定会满血复活雄赳赳地赶来豪言复仇,然后再次落败,周而复始。绿衣则不同,她沉默寡言心思却多,每一次切磋都能默默掏出点新招数,有时冷不丁都会让王抱一吃亏。幸好他内功强上不少,不然说不准就折在这小姑娘手上了——就连赵刚师兄也对绿衣的剑法天赋赞叹不已。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去了三个多月,天气转凉,霜叶飘红。
然后红裳、绿衣和王抱一就玩过了火,把赵刚的屋舍都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