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春小麦这么说,顺不再坚持,懒散地转身去女队了。她原本想走到队尾,结果中途看见李红花,就擅自插队在对方旁边:“腾个地方,谢谢。”李红花小心翼翼给顺让出空位,同情地冲她点点头。
在顺走过来以后,周围一圈人竟离她远了些。大家都对顺抱有厌恶和恐惧的心理。
安排好一切,春小麦又向后勤喊道:“给我也备一套物资。”
“你又要干什么?”主管无可奈何。
“我先干七天。”春小麦面如平湖,仿佛在说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主管大惊失色:“就你这体格子,还想干七天?”
“我是个健康的男人,什么粗活儿都干过。如果连我都干不了七天,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怎么可能活着干满刑期?”春小麦皱起眉头:“还是说,你们的工作强度和生活条件已经恶劣到连一个健康的男人都干不了七天?”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出了意外,我们也不好交代。”
“降低工人出意外的风险,难道不是你们该做的事吗?我要是真出了意外,有你们好受的,等着吧。”
“主要咱没这个必要是不是?”
“当然有必要。我不亲自干,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指不定怎么糊弄我呢。别小看了我,我在第一工区、第二工区和第三工区都亲自干过,所以虎利王才敢派我来第八工区。”
直到此时,主管终于对这个强硬的黄眼男人肃然起敬。
春小麦换上工人的衣服后,主管便命令监工悄悄盯着他,同时也特殊优待虎利来的技工,以免出了什么闪失,自己这边儿不好交差。起初还盯得住,后来春小麦到处乱跑,弄得脏兮兮的,就和其他工人混为一摊,再也找不到了。既然分不清春小麦,监工们也不敢贸然对工人下手,生怕惹祸。女组则更加慎重,谁要是伤到虎利王的妹妹,那可比伤到春小麦的后果严重得多。
李红花依然兢兢业业地干活。她没有听从顺“不要引人瞩目”的建议,总想尽可能帮同伴多负担点,这就引起了锦国监工们的注意。既然李红花这么能干,远超女组的平均水准,就不该作为女组的劳动力。但把女人分到男组也不方便,所以管理人员一直没有调动李红花的位置。
与刚来时相比,李红花已经学会了对力所不能及的苦难视而不见。她横下心,冷下脸,便少了许多在意。和顺一起搬运泥沙时,李红花甚至还想帮顺一把,结果发现顺的力气远比自己大得多,根本不需要帮助。
这些对顺而言是轻松的事,只要能让她吃饱饭。顺告诉李红花,在诺温上位虎利王以前,她一直在铁匠铺帮工,梦想是成为佛多霍最厉害的铁匠。那时候她冬夏不间断地劳作,铁匠铺的工作条件虽然比工地好很多,但也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于是李红花明白,顺并非娇生惯养的孩子,只是懒得做不感兴趣的事情而已。
“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才被赶到这里来?”逐渐与顺谈得熟了,李红花也就壮起胆子,开始打听顺的过往。
顺平淡道:“我杀了狍信王和她的亲信,后来打瘸了貂未王的腿。”
“你出于什么原因才做这些呢?”
“原因是我乐意。”
对于顺轻飘飘的语气,李红花有些愕然:“这样无法无天,你不怕受到惩罚吗?”
“我是虎利王的妹妹。”
听了顺这样冷漠的回答,李红花心里不舒服。回想春小麦和锦国主管叫板的场面,也可知虎利人的确是能在佛多霍横着走的。但春小麦是正直的人,权力在他手里不会被滥用,只会造福更多人。顺则是个自私的人,权利在她手里,委实不幸。
“你也觉得我很可怕,对不对?春小麦近年来一直在编修法典,这部法典是准备推行到整个佛多霍大陆的。那时候,我也有不能做的事情了。”顺慢腾腾道:“春小麦以为,我害人是因为缺少法律约束。他一直自责,认为如果能加快进程,早日推行法典,我就不敢做那些事。他搞错了。只要我想做,我就是死也去做;只要我不想做,即使没有法典我也不会去做。我这辈子其实没什么想做的事情,大家不应该害怕我。”
李红花听到这里,就知趣地不再询问了。从对话中可以得知,顺是一个很有逻辑的正常人,绝非缺乏理智的疯子,所以她做那些事情一定出于某种原因。顺看起来消极厌世,什么也不在乎,却不肯说出原因,足以证明这是她刻意回避的禁忌。
“春小麦恨你?”李红花便挑别的问。
“是啊,毕竟他老家是鹿觉的。”
“鹿觉?你刚刚没提过鹿觉。你对鹿觉做过什么吗?”
当话音落下时,李红花就后悔了,因为顺脸色陡变。所幸顺没再说话,也没为难李红花,这段对话戛然而止了。